来人黑衣黑马,一手接住被弹回的圆月弯刀,一手勒辔,停在距离沈月溪十丈开外的地方。
他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刀上豁口,心知此女不是善茬,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好心劝道:“姑娘,你不要多管闲事。”
沈月溪挑眉,略有些苦涩地低头看向身侧少年,“看来,是冲你来的。”
她这辈子是不是气运不佳,心血来潮捡个徒弟,却是个自带仇家的。这个徒弟可能还是个哑巴,一声不吱,嘴唇紧抿成线,感觉在微微发抖。
沈月溪起身,站到少年面前,对马上的人喊道:“你来晚了,他已拜我为师,不算闲事了。”
“姑娘是一定要插手了?我们非天教的事。”
“非天教?那更无妨会一会了。”
说时,沈月溪已经动手,日镯化剑,直朝持刀之人的人面门飞刺而去。
如光如电,迅雷不及。
黑衣人大骇,连忙用刀抵挡。剑尖与刃面接触的霎时,感觉真的有电流传递到手臂,黑衣人一个没握住,弯刀脱手飞出。
黑衣人心头一紧,急忙用内力牵引,召回弯刀。
属于他的刀兵,朝他飞来,却没有一点减速,根本就不是要回到他手里,而是要斩他的首。
在脱手那一刻,这柄刀已经不属于他。
黑衣人不曾对自己的武器设防,根本反应不及,狼狈弯腰,跌下马来。
弯刀方向一转,飞到白衣女子纤长的指间,像一轮弦月在她指上转动。
沈月溪端量着淡蓝色的刀锋,不住摇头,“这柄刀,不好,血腥味太重。”
审视完毕,沈月溪浅浅一笑,甩了出去,“还给你!”
还他刚才偷袭那一下。
自作自受,他将成为自己刀下最后一缕亡魂。
惊恐之下,黑衣人忘记呼吸,忘记动作。然而弯刀只是深深扎到他双腿胯间,如一块碑。
噗嗤一声,女子笑了出来。
于时,树声簌簌,有黑色的影子在林中穿梭。须臾,便聚集了百十来号人。
站在一旁的沈月溪表情僵住:“……”
这幺多同伙?为什幺不提前和她说?
人势众多予人以勇气,瘫软在地的人回过神,恶狠狠地拔起刀,一声令下:“上!”
“等等!”见势头不对,沈月溪赶忙擡手制止。
所有人停在原地。
一向识时务的沈月溪知难而退,让到一边,把位置腾出来,“你们人多,我不跟你们打。你们要带他走是吧,你们带吧,我不管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
被动成为中心的少年脸色一白,不假思索,转身就跑。
他并没有逃走,而是捡起了沈月溪随手搁在地上的剑。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打不过,那便只能杀身成仁。
拔剑而出,刃锋雪白,对准咽喉。
奋力刺下——
手中的剑,却好像有意识一样,锋刃一转,领着他朝追捕他的人挥砍而去。
剑气盎然,每一招每一式都凌厉成风,大开大合。
但少年终究不通剑道,咬牙发力也不能控制宝剑,没几下就跟不上剑的动作,被甩了出去。
一只手,拉住他的腕子,一并握住了脱手的剑。
“你来真的啊,那幺想死?”女子眉峰敛起,怒形于色,嗔问,“那你吃我鸽子?”
那样决绝,那样毅然,沈月溪的魂都要被吓出来了。
差点就让旻昱成了杀人剑。
说时,一群黑衣人又要围攻上来。沈月溪瞪了一眼,一手拉着少年到身后,一手猛挥宝剑,更有烤鸽子的银签,裂成四十九段,围绕庇护在二人身侧。
这是沈月溪第一次使用旻昱,不愧是天气涵养的仙剑,威力非凡,随便一斩便伏倒一片。
真得多谢师姐赠剑了!
纵有旻昱,如虎添翼,但沈月溪身上的伤还没好,强行飞剑四十九已经有筋骨摧折之感,她拖不起。
沈月溪瞅准机会,一脚踹开围上来的人,搂住少年的腰,一个飞身,携着他坐上最初黑衣人的马。
就在沈月溪策马的一瞬间,咻一声,有刀刃从身后袭来,割伤她的手臂。正是那柄圆月弯刀。
沈月溪愤愤回首,隐约见到一个蓝色身影,骑着一匹马姗姗来迟,阻止了那群人的追赶。
***
奔出不知多远,马上少年惊魂尚未安定,感觉抱在他腰间的手渐渐松了。
猝然,身后女子整个栽了下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少年慌忙拉住缰绳,跌跌撞撞下马,小心翼翼走到满身灰尘的沈月溪身边,站定。
她手臂上的伤,有毒,流出的血液发黑,沾在雪白的衣服上。毒性强烈,不过这幺一会儿,已经扩散到全身,所以嘴唇发紫。
如果不救,可能会死。
死亡,算不算所有人的家乡?
沈月溪想,她大概是回不到记忆中的月牙溪了,因为她已不记得月牙溪在哪里,这世上又有多少叫月牙溪的地方呢?
找,可能也找不到吧。
所以她才说自己时运不好。
仰躺在地的沈月溪还没有完全昏迷,尚存一丝意识。
今天的天气真好呢,阳光温暖耀目,直逼得她睁不开眼,只能看见少年模糊的脸。
“你……要……”
沈月溪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什幺,少年没听清,蹲下了身体,附耳到她唇边。
“活下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