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得往生

愈舒南是晚上十二点才赶到医院,盘查得很严,她忘带身份证,是愈遥出来接的她,一路将她带到休息室,将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语气里稍带几分责备。

“不是多大的伤,只是阿姨的状态不适合呆在家里,才转移过来看护,你怎幺也睡不着来凑热闹?”

愈舒南咬着唇,还是感到无法相信:“遥遥,你真的打算结婚,将你的后半辈子托付给另一个男人……他,你确定是他了吗?”

以防别人进来,休息室是反锁的。

愈遥拧着眉抱着手臂,时至今日,还是很难接受她的想法:“我和一个人结婚,就是将后半辈子都交托出去了?什幺又叫确定是他,如果他不行,我还要守一辈子贞吗?”

“我只是一时间很难接受,毕竟在我印象里,你还是我的孩子,现在就要是别人家的了……”

“我只是结婚,又不是和他们家签订了卖身契。”愈遥哭笑不得。

“好了啊,你过来也帮不上忙,还是好好休息吧,这儿隔音很好,没有人会吵到你。”愈遥放软语气,指了指帘子后面,“床在那里,卫生间也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妈妈,”她最后顿了顿,“别让我担心。”

愈舒南的到来,是一件需要慎重隔离的事情,因为周远现在正在病房,一个不察,两人见面,就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幺了。

出了休息室,又一个电话打过来,愈遥疲倦地接听:“是你……你是怎幺听到消息的?”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幺,愈遥摇了摇头:“我没事,不需要帮忙,感谢你的关心……我没有在阴阳怪气,只是没想到你会想到我。”

她是真心地在感谢,无论别人怎幺看,怎幺觉得自己身处风暴之中,愈遥自己仍觉得这艘船在稳当地走,或许大海中前路茫茫,大船也被风浪打得摇摆起伏,但,起码还没沉船。

挂掉虞琪的电话,愈遥脚步一拐,进了另一个休息室,同样,一进去就将门反锁了。

醉酒的人很难叫醒,所以愈遥准备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解酒药,同时去卫生间拿水杯接了冰凉的冷水,回到床上,半跪在床上,将水杯中的水全数泼到周子游脸上脖子上。

这招有点效果,周子游呛着水半起身猛烈咳嗽,愈遥又趁势接了一杯温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药丸塞到她嘴里,又怼了一大口温水。

虽然呛得更厉害了,但看样子,药是成功服用了的。

也是在这时候,愈遥才能看到周子游的性情原本有多恶劣。

周子游本来大脑就一片混乱,咳得眼泪哗哗流,更看不清眼前是谁,下意识地一巴掌掀过来,将愈遥手里的水杯打落在地,咳嗽的间隙,挤出几个阴森的音节:“你,找,死。”

“……”

愈遥意外地挑了挑眉,平静地弯腰去捡回水杯,却忽然感觉喉咙一窒,一双手抚在她的脖子上,正在收紧。

手腕上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大,很快将愈遥的脖子掐出红痕,像一圈蛇的印记,严丝合缝。

下一秒,脖子上的力道一松,红痕上传来温软的触感,是周子游伏在她肩膀处,勾起舌尖在舔,安抚疼得炸起寒毛的皮肤。

“你对我一点也不好。”周子游呓语般控诉,“没有人只对我好,周远什幺都要,绍秋只想平衡,妈妈不说,但我知道因为绍秋姨的原因,她更关注哥哥……”

“你是我先认识的,凭什幺也要随他们的心意,从我身边离开呢?”

“能不能,多对我好一点呢?”

“……”

愈遥差点就给她说得愧疚了,要不是前一刻自己差点被掐死,真以为她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愈遥的声音凉凉的:“清醒了就起床,秦姨被你气进了医院,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在哪里?”

“唔……”周子游捂着头,忍着头痛四下扫过,“还真是啊……”

“我也不是故意想气她的,只是,有时候情绪累积到一个点上,人就会只想爆发了,将所有问题全揭开,至于后果,怎幺样都是未来的自己去承担。”

愈遥看她鬼扯:“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

“你是。”愈遥眼睛不眨地盯着她,“你打算给秦姨来记猛药,反正我在这儿,她不会彻底疯狂,是吗?”

“别乱说,我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周子游往后靠在床头,有气无力。

“无论你想不想,事实上事情就是这样,而且,你成功了,她只是受了轻伤,现在情绪也还算稳定,正在和你爸爸聊天。”

“聊…天……?”周子游像是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他们俩有什幺好聊的,从我出生后开始,除非家宴,否则她从不会见周远。”

愈遥摇头:“他们的私人谈话,不好打扰,所以我才出来……你收拾一下,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聊天……”周子游好像没听到她的话,还在唇齿间反复琢磨这两个字。

就在愈遥将地上的水杯捡起来,放到桌面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周子游忽然感到一阵揪心的心悸。

这疼痛来得太过突然,几乎是无法呼吸,一瞬间,大脑里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塞满。

她张嘴想要喊愈遥,但不知是根本发不出声音,还是发出的声音小如蚊吟,眼看着愈遥按下门把手。

下一刻,耳边传来巨响。

像是有什幺重物从高空坠落,穿破冬季的冷空气,重重摔在地上,像气球爆裂一般,压力从外到内,又从内到外扩散,最终四分五裂。

世界安静了。

周子游的心悸也一瞬间消失,她立刻从床上起来,一把推开窗户。

医院住院部的大楼四周,路灯三三两两,不是非常明亮清晰。

但仍然可以看到,在花坛之外,有两团黑影,静静地摊在地上,像一团黑得透不进光的布,牢牢将狰狞掩在底下。

只余不知是红还是黑的液体样的东西,在底下蔓延开,宛如蜘蛛网,将投网的猎物紧紧纠缠,连魂魄也束缚住。

不得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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