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夜,天子设宴太极宫会宴群臣,热闹非凡。
陈鹤扬年末擢升正三品刑部侍郎,正是风头正盛时候,席间不乏官员携酒相贺,明里暗里话里有话,颇有针对之意。他握着酒杯回敬,不多时竟喝下近半壶。
殿内依旧歌舞升平,陈鹤扬借着不胜酒力挡了余下寒暄,独自出殿醒酒。
天幕低垂,寒风凛冽。
小刀似的风割到陈鹤扬脸上,令他不由得拢紧身上大氅,想起席间推杯换盏间夹杂的唇枪舌剑又免不得叹气,他司刑部,主管审讯罪犯,因着让几个嘴硬的死囚招供得到天子青睐,同旁人比,实在算不上什幺大功,因而得他们嘲弄,反倒正常。
陈鹤扬着实不善人际,也怕再遇朝中同僚,只捡小路走,就着月光竟真寻到一个无人处。
但也不算真的无人处。
一棵枝桠延伸的枯树下,有个醉眼迷蒙的女子席地而坐,约莫十六七岁模样,身着水蓝宫装,发髻因醉酒散开,一双不甚清醒的眼眸带着潋滟水色,怀里还抱着坛冒着热气的,似乎刚温好的酒。
陈鹤扬微惊,心道哪儿来的宫女,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宫内饮酒。他本欲离开回去赴宴,但瑟瑟寒风实在刺骨,也不知这小宫女能否挨住。
他盯着她那张因醉酒带上红润的小脸良久,再次叹气,于刑部见惯血腥生死,深知性命易逝,这小宫女年岁还小,兴许还未见过什幺……今晚便权当做件好事积累功德罢。
“快醒醒。”陈鹤扬自大氅中抽手,弯腰轻拍小宫女的肩,“夜深了,快些起来。”
小宫女眯着眼瞧她面前人,那是张白净带着书卷气的脸,还有翘挺的鼻和乌黑的眼,实在好看的紧。
“也不知是哪家偷溜出来的公子哥儿。”
小宫女在心里说道。
陈鹤扬当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盯着自己也不回话,张开掌心又在她眼前晃,“听清了吗?快些起来回去了。”
那张因在外时间过长而呈浅色的唇在小宫女眼前一张一合,她却还带着酒意听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眼前这公子哥儿着实好看,应当被她拐回去做夫婿。
酒壮人胆的小宫女撇下怀里的酒,摇摇晃晃站起身,用还带着水汽的眼凝视着他,半晌才来了句,“你真俊俏。”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刑部侍郎难得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那张白净的俊脸因羞恼带上些血色。陈鹤扬掩唇轻咳一声,往后退了半步,“既然醒了,你便赶紧回去。”他将手又藏进大氅里,不去看这个迷糊小宫女,“你是哪宫的宫女,除夕夜也乱跑。”
无人应答。
一双带着寒气的手却搂上了他的脖颈,惊得他向后仰,反倒被搂得更紧。陈鹤扬垂眸,眼前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她眉眼弯弯凑近他,嘴里还残留着几分酒气。
“你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除夕夜也乱跑。”
胸膛里的心在乱蹦,陈鹤扬呆在原地,不知该甩开她还是做些什幺。眼见着那小宫女离他愈来愈近,陈鹤扬的脸红了个彻底,可他周身却像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是被吓到了,还是希望这小宫女离他再近一些。
有柔软贴在了他的侧颊,是那小宫女的唇。她的鼻息离他那幺近,连呼出的水汽都洒在他脸上。
她身上带着梅香,不知是酒里的,还是在哪株梅树下蹭到的。
那张唇离开了。
陈鹤扬一瞬间感觉周遭空气燥热起来,他反剪握住小宫女的纤细手腕,低头看她那双潋滟眼眸,随即转移视线落在那张饱满的唇上。
——喉结滚动。
陈鹤扬在小宫女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