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我问过蒋慕然,我记得在停学修养的那一年之前,蒋慕然还是个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男孩,不像我,我平凡又普通,用我妈的话说就是“妈只希望你在这个地球上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我那时的梦想是坐飞船旅行全宇宙,我妈可能觉得我当不了太空人吧。

总有这幺一类人,毫无目标,得过且过,还老耽误别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类人说的就是我。但我本意并不是要害蒋慕然变成坏孩子,我只是干什幺都会失败,我是个失败的伙伴。我让蒋慕然不要和我玩,蒋文暨不喜欢我,他说林筱你好蠢,为什幺要在意蒋文暨喜不喜欢你,我下次好好考试,你不要跟我绝交。我说如果我是个坏孩子,你会跟我绝交吗,他说不会,虽然你脾气不好,还考零分,但是我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会接。

不过这点小事也没法弥补我对他犯下的错误。逃课、打架斗殴全是我带头策划的,我们之间从不说“谢谢”或“对不起”,但会亲吻和做爱,蒋慕然说我们这种叫朋友炮,可以边当朋友边打炮,只打炮的才叫炮友。所以我们好久不见就会先打朋友炮。

他很喜欢跟我舌吻,然后摸我的逼,摸到逼缝外面都是滑腻腻的体液,然后换嘴来口,我每次都被口到大叫,他说好像杀猪叫,我就叫得更大声,然后说想尿尿,说要喷了,有时候他来不及就会喷他一脸,有时他会往我逼或臀部上抽一巴掌,然后一手扣住我膝窝,让我双腿并拢压在胸前,他就从上面插进来,这样插得好深,我脚趾都绞在一起,撞得太厉害他就松点劲,握着我一只脚腕,亲我的脚心,每次这样我都会忍不住看他的脸,他也看我,我不知道他那会儿在想什幺,但我觉得我总想说点什幺,不是谢谢或对不起,而是其他的。我喘得呼不过气,他就立马停下帮我拨头发,我总是吼他,你他妈管我干什幺别管我!他说真怕把你干死,后来我就喊干死我干死我蒋慕然干死我,他说自己好残忍,每次插我都好像在杀猪。

他的鸡巴的确又粗又长,偶尔会弄得我很疼,但做爱时我感觉整个房间都被填满了,我的逼被填满,我的嘴巴被填满,我的意识被撞出来,我总是在想蒋慕然的喘息、他头顶上的灯、我们连接在一起的地方,还有好爽啊,好想流眼泪,我好想亲他但不是他喜欢的舌吻。我们在打朋友炮。

他射完之后总是抱着我睡觉,给我揉腰揉屁股,亲我的头发,每次都是这样。我们在打朋友炮。

有时候我还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他不知道,就对我说那句话,不是谢谢和对不起,我在想,我们打的是朋友炮,他说这句话不太对。

后来我从何时佳那里得知,朋友炮这种事情很少见,而且朋友炮只能打一次,一次之后就没有朋友,只有炮。我和蒋慕然却打了三年的朋友炮,数不清有多少次。

天刚刚亮,被折腾了一夜还很困,蒋慕然已经容光焕发,嘴里咬着牙刷,用脚踩我的屁股,喊我起床,我不起他就很大声的在那唱歌,穿着平底裤,裸着上半身,我往上一瞄,就看见他的块状腹肌和胸前的两圈牙印(我咬的)。他唱着唱着嘴含不住牙膏沫,喷到我脸上,我说别唱了滚啊!他笑了一声,继续哼着歌关了门,我大致能听出歌词,一只懒猪一只懒猪不起床不起床……真奇怪真奇怪——

我后面睡得很浅,好像蒋慕然又来了,蹑手蹑脚地上了床,钻到被窝里,我听见一声浅浅的抽吸,然后乳头就被人含住,我睁开眼,发现那个脑袋是属于易衿的。我连忙擡腿踢开他,谁让你进来的!他近乎平静地看着我,跪坐在我面前,筱姐,我等了你一整晚,你都没有过来。一看到他我就头痛,就会想到那天他和胡沁争执的场面,我什幺时候答应去他房间了,而且他也不怕蒋慕然看到又和他打架。

我的觉一下被他吓醒了,主要是我很怕,万一蒋慕然知道他在这里,关越歆可能需要赶回来参加她儿子的葬礼。我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就下楼找蒋慕然。

楼下只有蒋慕然,他坐在餐桌前低着头给水煮蛋按摩,我张嘴啊了一声,让他剥好给我一口,他直接把整颗蛋怼进我嘴里,我差点喷到他脸上,噎得我直呕,我说嗯嗯嗯呃嗯嗯呃嗯(蒋慕然你他妈有病),他不知道我在说什幺,给我递了杯牛奶,五分钟,那个臭小鬼进去了五分钟,顶多能打个手炮。我终于咽下去了:

“蒋慕然你他妈有病!你什幺时候滚!”

“老子天天想你,你不想想我啊?”

我点着烟呸了口,他接住打火机,往后一靠,昨天过来在你家附近碰到一个人,我觉得挺眼熟的,你还记得揍易小鬼的那个老头吗,好像是他。我哦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我下去喝点酒,他拍了拍我的屁股,少喝点,多吃饭。

林盛的酒柜装了锁,我本来想找易衿帮我开,他不见影,不知跑哪去了。我下到地下室,他竟然就蹲在沙发旁边,目不转睛看胖头滚来滚去,开灯时把我惊了一下,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吓到我了。我戳戳他的肩膀,喂,帮我开酒柜,他转过头,第三次吓到我——很委屈超级委屈的表情,眼泪鼻涕全糊在嘴上,虽然看起来很悲惨但我真的被恶心到了。我拿了几张纸帮他擦嘴,擦完他一头扎进我大腿之间,我觉得我对他做得够多了,他又想怎幺样?我问他有没有钥匙,他说我不告诉你,听得我火一下就上来了,拽着他头,那你滚啊!我不是让你滚吗!

“林叔叔不让你再喝了,筱姐,我不能帮你开。”

他仰面看着我,用一种很悲伤的神情看着我,让我意识到我是个很坏很恶劣的人,对他犯下的罪被判无期徒刑都不够,我说了这个小鬼很擅长蛊惑人,我差点又被骗。

“你有什幺资格管我?”

我拿起茶几上的银制果盆,他起身拦住我,目光落到我吞云吐雾的嘴上:

“我帮你开,你不要这样……筱姐,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掸掉烟灰,冲他大笑,不要哪样?老娘干什幺还要经过你同意?开啊!不是说开吗!

钥匙好不容易插准洞孔,他没有说话,我把着他的手转了一下,拉开柜门,捞起一瓶酒转身要走。

“筱姐,明天过完我就十五岁了,你还记得吗?”

“你上次就欠了我一次生日礼物,这次能不能别再忘了?”

他说得好快,生怕我走掉了一样。易衿也送过我两次生日礼物,不是值钱的玩意,他买不了那幺贵的。我的生日在圣诞节前一点,那时总会下雪,他就十分应景地送我针织帽和手套,连在一起的那种,我觉得挺新奇的,不过嫌太可爱就没怎幺用,下雪后都是他备着,以防我随手一扔丢三落四不见了。后来他又送了我一条围巾,花纹有只小狗,我当着他的面就扯烂了,让他别再给我送礼物。我知道,我是个很坏的人,易衿也知道,但是他说没关系的筱姐,你不喜欢围巾我就不送你围巾,你喜欢什幺?你喜欢我吗?以后我赚钱给你买很多很多礼物,你喜欢的礼物,到时候你会喜欢我吗?

我们俩差了五岁,他的生日在初春,没有针织帽和手套,没有围巾,也没有小狗花纹,他从上午期待到放学,以为回家之前会收到我精心准备的礼物,不管什幺都好,他说,筱姐,你抱抱我我也好开心,你送我一个抱抱吧,我说我不记得了,原来今天是你生日啊,那我送你回家吧,你搭老彭的车回去,我等会还有事不送你了。他说不出是不是开心,小声地嗯了一下。

现在他又来问我,我说,关我屁事,别好像我该欠你的一样。

我和蒋慕然又做了。我让他开着门,声音从门缝传出去,他马上就知道我想干什幺,端起我两条腿,将我折在墙壁上,问我是不是喝大了。我不太喜欢面对面做爱,蒋慕然总会看我的脸,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也能看见他的表情,然后很容易把尿喷出来。但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关系,面对面做时我总能感受到一种心脏跳出来的恐惧。

我说他不会开门的,我们到走廊去吧蒋慕然,客厅也可以。我伸手去够门沿,看见一束细细的暖黄的灯光从易衿房间漏出来,铺在离我最近的楼梯台阶上,走廊内寂静无声。蒋慕然扳回我的脸,睫毛投下的阴影几乎遮住了他的表情,那一瞬间我什幺想法也没有,我觉得他也是。他闭上眼含住我的双唇,我把他夹得很紧,他就用手掌揉几下我的臀瓣,然后再往外掰开,我感觉逼被塞得很满,说实话有点想吐,但后来我叫得很大声,让他再进去一点,好深,好深!会坏的!蒋慕然就让我继续叫,还说每次听我鬼哭狼嚎他喜欢的不得了,我说你他妈重口味,他就咬我乳头。做爱时我们都变成了傻逼,鸡巴变成棒棒糖,阴道变成红苹果,尖叫变成催情剂。

最后我们从两个傻逼变回两个高中生,他说,我昨天才知道原来易衿的房间就在你隔壁,我想了你这幺多天,我陪你演,你真的以为我愿意?我意识到其实他还是个傻逼,而我已经变成高中生了,于是我沉默地把他的鸡巴拿出来,就像拔掉针头那样,然后我在想,何时佳可能说对了,她这个乌鸦嘴,朋友炮真的只能打一次。

发现易衿失踪是在十八个小时后。我并不是说他失踪了十八个小时,有可能他前脚刚走我就发现了,也可能昨天晚上他就离家出走了,反正今天早上蒋慕然问我的时候我还没觉得不对劲,以为他又跑到地下室哭,或者躲在房间里写寒假作业。

不过胖头的饭盆早上是满的,现在已经差不多见底了。我又想起来他的手机被我没收了。我真不知道我为什幺想这幺多,还像警察一样推测他什幺时候不在的,我他妈有神经病。

但我还是去他房间确认了一眼。他的书桌整理得很干净,左边是一摞课本,右边是笔袋和水杯,书包挂在架子上,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拿走。我把胖头往蒋慕然身上一放:

“帮我去查一下监控,看他是什幺时候走的。”

蒋慕然刚醒,哑着嗓子:

“说不定去找朋友玩了。”

“他没有朋友!”

我无暇顾及蒋慕然的脸色,想到他说那个老混蛋出现在家门口东张西望,想到那个小鬼无处可去,想到那条小巷里的小破棚屋,他可能在那里。

我回房给那部旧手机充电。屏幕终于亮了,他说会用我的生日设置密码,我就用我的生日试了一遍——我顺利地看见了他的秘密。他写了满满一页愿望清单。他说想在生日那天吃汉堡,坐在人最多的地方,因为是生日,还要多吃点番茄酱。他说,如果筱姐能看到就好了,只有筱姐愿意给他过生日。

“他今天凌晨出的门。”我愣怔地擡起头,看着蒋慕然垂下睫毛,瘦削的下颔越发苍白,透出皮肤的血管是青紫色的,“你猜还有谁?”

我按住他的手,他舔了舔嘴唇,摁灭烟:

“又是那个老头,你的小情人光顾着伤心,没看见他。”

我避开他的视线:

“我出去一趟,你手机借我。”

“知道去哪找他了?”蒋慕然似乎觉得好笑,“你还挺了解他的。魂不守舍了几天,连以后都想好了吧,把他追回来然后踹掉我,你们是不是早就滚在一起了?”

我握着电量不足的烂手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趁这次机会赶紧滚吧,真是委屈你了蒋慕然,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这种话。

“你嘴挺厉害。”

“谢谢,希望我回来不用再看见你。”

他沉沉望着我,顶腮顶了好一会,我穿好鞋,他突然掐住我后颈,将我往怀里一拉,直接把我捞起来,我尖叫,啊啊啊救命啊手机掉了!他气得手臂上的青筋都凸起来,要手机干吗!

“我就要手机!我他妈去报警!”

“老子给你!妈的把我耳朵喊废了你负责是不是!”他一张死人脸罕见地红了,将我脑袋狠狠一压,语气轻了点,“你个没心的。”

我们打算去老城区碰碰运气,如果还是找不到他就必须得报警了。我拿着蒋慕然的手机,看着窗外飞速驰过的摩托车,发现这一路好多棚屋都拆了,可能是因为城市改造,这些违规搭建的破烂住所都要被挖掘机踏平,所以易衿唯一能去的地方也没有了。他还能去哪,被那个走三步提一下裤裆的老混蛋劫持吗?其实我记得他生日,只是不想给他过,我才给他那幺一点点好他就把我当成全世界最爱他的,和被丢弃的小狗一样,如果关越歆早点带他滚出我的家,我就不用惦记他只有十五岁还来费心找他。

蒋慕然停下车,率先开门点了根烟:

“到了。”

我看见蒋慕然对着那块斑驳的号码铁牌喷出一口烟雾,供电不足的路灯在寒气侵袭下断断续续地工作,照出他干净的脸部轮廓。这时候开始下雪了。我打着手机光源,手指在零下的温度中渐渐失去知觉,棚区没有夜生活,巷道只能听见风声、脚步声以及身后蒋慕然的两三声咳嗽。我头也不回地去碰他的手,他轻轻“嗯”了一声,听起来有些玩世不恭:

“干吗?怕我走了?”

我在黑暗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彻底握住他冻僵的大手(虽然很不想原谅这傻逼,但看在他容易感冒又送我过来的份上暂且跟他和好吧),结果他走一会就要把另一只手贴在我脸上取暖,他从小就喜欢使这招——我不借他暖手,他会把雪塞到我兜帽里,然后假装东西掉了要我捡。我不能报复他,要是他生病,就没法和我玩了。

易衿家是用铁皮圈出的居住区,甚至有个两平的小院,但现在被一堆破烂占满,要进出这里很容易被划伤,老混蛋的声音一直从屋里传出来,骂易衿贱种,骂他什幺把钱藏起来,还提了我。

“那个小婆娘叫什幺,姓林,姓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光要告诉你,我还要让他们知道,老子的两百万不是他妈打水漂的!”

“闭嘴!”

“我去你妈个逼,老子以前养你们,现在傍上姓林的就六亲不认了,贱货!你等着我把这些事捅出去你们都别想拿到钱!”

“把照片还给我!”我第一次听见易衿发出这种尖叫,“你去死!”

我推开门,因为紧张用了太大的力,铁门摇摇欲坠,我一手挡开,大声叫他的名字。易衿站在床板边,抡起一把断腿的椅子,砸在老混蛋身前,听到我的声音,忽然背过身,一眼也不愿意看我。他的胳膊在流血,脸蛋有好几处新伤,脖间有一道绳索勒出的淤痕。我擡脚把掉落的刀具踢出门外,随便找了根能捆人的东西,递给蒋慕然。

死老头举着木棍挥舞半天(带钉子的那种,易衿估计就是这样受伤的),最后被蒋慕然一手抢过扔到远处,人也被绑在积了几百年灰尘和蜘蛛网的木板床上。我的视线从死老头移到易衿微垂的后脑勺上,他还是没看我。地面有一张年久的照片,用细透明胶带一点一点缠了起来,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做法,我们家的照片都是直接塑封的,不过这种手工贴膜应该很便宜,相接的地方几乎泛黄起泡了。

我捡起这张照片,翻了个面,想看看这有多特别让他这幺拼命——穿着练功服的小女孩正对镜头劈了个一字马。

这是我刚学舞蹈时拍的,照片本应该留在舞蹈室的展览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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