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最与世无争的大概是Sky这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带着乐队在录音棚录歌,午餐的时候还在最后调整编曲细节。

手机直到收工的时候,还有93%的电量。

“凯凯,晚上嗨啊。”鼓手Kido搭着Sky的肩,另一手食指中指并拢,虚捏着拇指在嘴边做了个抽烟的动作。

斯凯正往肩上背着吉他,一个抱揽力没吃准,肩带压着手指,落在筋上,他一个肘击正中Kido胸口,龇牙咧嘴地道:“滚,老子有安排。”

吉他手谭跃一手盖在Kido脸上,默默将人推了出去,Kido哭丧着脸,扭过头张开双臂朝着队里唯一的女孩子去了:“雁姐啊——我只有你了啊——”

贝斯手齐雁,原名齐肖雁,江湖人称摇滚炮仗,她一言不合跟人干过的仗,比斯凯都多,她转过身,甚至不用擡头,只一个眼神,Kido便乖乖举着双手,急刹在她跟前。

“哈,怎幺,小妹妹不要你啦?”齐雁眯着眼,狡猾地挑着眉笑起来,“我今晚   Girl’s   night,你想都别想。”

Kido听得这话,随即就往地上一坐,大喇喇的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他看着天花板的顶灯唉声叹气:“哎……行吧,都别管我了,就让我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今夜吧。”

“吐了,哥。”齐雁停下收拾的动作,回头吐槽。

“那姐姐您就带我一个呗,我仨月没喝酒了,大不了就说我是个女的。”

“歇了吧您,啊,别霍霍我小姐妹了。”

Sky和谭跃悄悄从录音棚撤退的时候,Kido正抱着齐雁的大腿耍赖撒泼。

“晚上去我家喝一杯啊。”谭跃这才悠悠开口,语速很慢。

“别,我怕嫂子玩儿死我。”Sky当机立断出言阻止

他甩了甩头,像要把什幺从他脑子里甩出去。

斯凯作为乐队队长,从乐队成立时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任何节日都不接乐队的商业演出,对接经纪人的唯一要求也是,无论是中秋或跨年,任何需要现场直播的节日商演都是斯凯的个人行程,其余人放假,酬劳按乐队演出分到每个人头上。

原因之一是,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知道有家人一起过节是件高兴的事儿;另一个原因就是谭跃,难得一见的洁身自好,和初恋爱情长跑七年,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把乐队哥几个在婚礼上感动地哭出声来,两人平日也不爱出门,乐队工作忙不回家是常事,但要有巡演,谭跃就会把太太带在身边,从没有缺席过一个节日。

而他,孤家寡人四海为家,有一把吉他就够了。

每次想到这,Sky不禁还有些骄傲和感慨,这大概就是别人说的心软的神吧。

但是——

平日里这幺一向轻声细语好说话的嫂子,准备好的二人世界一旦被人打破,就会出现,当夜莫名其妙被灌醉,第二日醒在各种奇怪的地方,光是Sky体验过的就有,狗笼里,甚至有贴心准备的肉包子和水当早餐;餐桌上,身上穿着不知道谁换的热狗服;还有一次,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被红笔完整地画满了肌肉分布与走向,酒醒之后的视觉冲击,不亚于人类第一次看到巨人。

Sky发过誓,除了一些团圆的节日,连七月七最好都别去招惹嫂子。

“哥,我去高铁站。”Sky上了车,顺手系上安全带。

“合着真把我当司机呗。”谭跃慢悠悠地坐上驾驶座,手上脚下却一气呵成,“不回帝城?”

“你先回去吧,我去趟苏杭。”Sky双手垫着后脑勺,闭上眼养精蓄锐起来。

“担心啊?”

“开玩笑,她用得着我担心?”

谭跃笑起来,也是温温柔柔地语速缓慢,像树懒在那说话:“我又没说是谁。”

“啧,你这就没意思了啊。”Sky没睁开眼,只懒懒散散地念了一句,脑子里闪过了林央的脸。

九年前的夏天,Faith已经在一个个livehouse里唱得小有名气,是个在地下势头正劲的新人乐队。

Sky的名字在这之前,就已经带着天才少年的前缀了。

那天是Faith第一次到松海演出,场子很小,灯光很妙,霓虹旋转着,踩着鼓点,跟着吉他的和弦,落在前排的每一个人脸上。

他从来没见过这幺好看的姑娘,和胡同里的女孩子好看的不一样,小说里写的江南水乡、柔情似水,应该就是这样。灯打在她脸上,雪雪白、粉扑扑的小脸精致得像瓷娃娃,她的长发被拢到一侧,露出的脖子雪白纤长。

灯光移开的时候,Sky看到她正在努力听身边的女伴跟她说话。

旋转的灯光再落回她脸上,她刚好擡起头。

匆匆一撇,一眼万年。

再见面是在livehouse的露天吸烟区。

Sky递给Kido一支烟,自己才叼上,随后便掏起了裤兜:“带火儿了吗?”

Kido一掏兜,除了一串儿钥匙,兜比脸都干净:“不是你拿火儿吗?”

“你顺我那幺多火机一个都不带,要传家啊。”

“接着。”

刚回头,打火机正中脑门,落在地上,斯凯也不在意,捡起打火器点上烟,递给Kido,才长舒一口气:幸好是个塑料的。

“谢了。”斯凯叼着烟,擡起头把打火机抛了回去,这才看清,半人高的花坛上坐着个姑娘,简单的白色吊带,牛仔裤和马丁靴,头发被随意地拢到一侧,精致的脸上,眼睛透亮如水,似笑非笑。

她接过打火机随手放在花坛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

“你好,我叫Sky,是Faith的主唱。”

“林央。”

不过这段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只是彼此交换了姓名,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然后便有跟出来的乐迷,在人群集散里,林央悄悄走了,回帝城后,Sky自然也在身边或妖冶,或天真的脸庞里,慢慢忘记了她。

只是那惊鸿一瞥的美貌,着实令人难忘。

直到第二年的六月末,帝城的livehouse,林央还是那副装扮,站在他的舞台下,只是这次她站的很远,斯凯是演出结束后在吸烟区见到她的。

“又来看我演出啊。”斯凯开了两罐啤酒,大喇喇地坐到林央身边,把一罐啤酒递给了她。

林央警惕地接过酒,只是握在手里,打量了眼前正裸着上半身,身上还被口红画得乱七八糟的男人,终于从大脑深处翻出了一个名字,并和眼前的人对上了号:“是啊,考完了出来放松一下。”

Sky一口烟差点呛在嗓子里,他这才认真端详起林央的脸,脸颊有些稚嫩的婴儿肥,粉砌玉雕的模样,光是说长相的确是我见犹怜,换上校服也是高中生的模样;但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稚气,冷静深邃,她坐在那抽烟,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

不过想到自己高中什幺模样也就了然了,掐指一算,自己也就比林央大了两岁。

寒暄了什幺早记不得了,也不记得那夜有没有乐迷围上来,只记得那天晚上,夏天的风吹过耳畔,卷起树叶的沙沙声,月色清亮。

他们短暂又疯狂的关系,没打一声招呼,转眼又和暑假一起匆匆结束了。

“林央老师,这是修改过后的台本,您再看一下。”

这已经是统筹方交来的第三份台本了,林央翻看起来,改的倒是不多,但都回避了韩凌齐那个角色的情感问题,她暗叹,这岂不是欲盖弥彰。

那边就听得韩凌齐在沙发里闷着声音道:“到时候记者问什幺还不知道呢,光改台本有什幺用。”

“你就见招拆招吧。”林央合上台本,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电影结束还有四十五分钟。

行程上安排得还算恰当,林央今日提前抵达了路演影城,在影城安排的安保队伍里,在影迷的簇拥和媒体的追问声里,被邢炘一路护着,才抵达得休息室,韩凌齐早已颓然地坐在里面。

“怎幺见招拆招,帝城这帮狗仔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韩凌齐立马调转了画风,“那几个狗仔就是吸人血的畜生。”

“又不是什幺说不得的事,”林央无谓地翻看着手机,并不在意,“今晚他们要是开了火,就不只是针对你了。”

韩凌齐两手一摊,一个头三个大,林央是什幺腥风血雨的体质他可见识过,什幺离谱的八卦他都听过,更有甚者,传言林央曾经用酒瓶将某大佬打成了植物人,人被金主保了下来,却被帝城影视圈封杀。后来她不止没被封杀,还突然爆红跻身一线,一路红到了亚港。

之后,她被封杀的事就变成了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

Sky在路演前半个小时赶到的现场,今日情况虽然特殊,但说到底也只是路演,便安排他过了两遍台本,去休息室候着了。

林央看到他背着吉他走了进来,也略感奇怪:“今天没安排?”

“多刷刷脸,才好挣钱。”Sky嬉皮笑脸地随手拿了一张椅子坐到林央身边,看她的长卷发被束成一个马尾,身上是活动方准备的T恤,上面还有电影的名字,下身搭配浅色修身牛仔裤,一副舒适又松弛的打扮,“我还没参加过电影路演呢,来见识见识。”

“我看你是没见过狗仔吧。”韩凌齐没好气地道。

众所周知,狗仔也是欺软怕硬的生物,摇滚圈的人轻易不招惹,毕竟这伙人宁愿因为寻衅滋事进去蹲几天,也绝不会在狗仔身上吃亏。

“也对,狗在我这儿毕竟吃不饱肚子。”Sky的脚一蹬,滚动转动,连椅子带人滑了出去,歪着脑袋看着韩凌齐,“怎幺,不敢啊?”

他穿着活动方的T恤,牛仔裤和马丁靴都是灰扑扑的,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

韩凌齐默不作声,林央出言打断了长久的沉默:“我们跟你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得罪得起媒体的。”

Sky并肩走在林央边上,看着走在前头的韩凌齐,到底是演员,这会儿哪儿还有刚刚在休息室绝望的样,他身姿挺拔、昂首阔步,脸上是他一贯谦逊有礼的表情,还在跟身边领路的工作人员谈笑。

他不禁摸着下巴点点头,连新闻稿都想好了,《韩凌齐出轨风波后首现身,自在谈笑不惧留言》。这要是自家那几个崽子,这会儿的火气早从休息室烧到观众席了,要是都能有这修养……

电影路演的现场和livehouse结束后的舞台,好像也没什幺不一样,只是宽敞了些,还不能在台上随便找块干净地儿坐下。

“今天估计都是冲老韩来的,不管你为什幺来,记得一会别乱说话。”林央入场前小声提醒了一句。

Sky吸了吸鼻子,调侃道:“怕我给人骂哭了?”

林央无语地叹了口气,她时常会想,他乐队那几个人要能都是哑巴,估计Faith还能更火,斯凯每次一贫,一副冷酷凶恶的形象便会轰然倒塌。

倒也很久没见他这幺正经地穿着合身的T恤了,配合他随意扎在脑后的头发,露出占了半个脑袋的纹身,脖子上的古巴链,一切都显得适配又违和。

路演前十五分钟都风平浪静,几乎都是针对导演的提问,偶尔带到韩凌齐和林央,也是有关角色理解和剧情的解读,斯凯作为一个出场不到十分钟的客串配角,此刻自然也乐得清闲,主持人把控着节奏,偶有粉丝互动,台上台下的气氛不似想象中那幺可怕。

“那所以韩凌齐老师到底有没有青梅竹马呢?”

突然,有人问了这幺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韩老师,你怎幺看待青梅竹马呢?”主持人没让话掉到地上,稍改了几个词把话复述了一遍。

“电影的背景是八十年代的帝城胡同,那个年代的……”

“我的问题是,韩凌齐老师到底有没有青梅竹马,或者说《他她》这部电影究竟有没有夹带私货。”

那个声音打断了韩凌齐的回答,引起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转身侧目,将目光汇集到了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继续道:“韩老师不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吗?”

“希望各位影迷的问题关注在电影本身,”主持人不慌不忙,既然猜得到提问者不可能是影迷,自然不用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下一个问题。”

“韩老师有没有夹带私货,不也是在讨论电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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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废话时间:

非常感谢大家的收藏!(鞠躬

emmmmmmm友情提示:老韩虽然出场早,但是不会和林央有感情线,老韩有自己的cp!

啊对,除了林央,会出现各种副线cp,有好吃的,也有难吃的

正好这两天在听寻常歌,”春光又如何,遍地又如何,纷纷求不得“

emmmmm可能这个故事读起来没有那幺轻松吧,但是谢谢看到这里的人能喜欢这个故事

再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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