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那融入肉体横哽喉间的珠丸渐渐消融,化作热流运转于周身。待我终于从无边苦楚中挣脱之时,才发觉自己正拥紧了眼前的陌生男子。
他浅笑着吻了吻我额间,低声轻语:“蝉儿……你醒了。看来融合得不错。”
而我却对这称谓恍若未闻,甚至避之不及。我挣扎着意图从他怀中脱离,却浑身泄了力气般手足发软,只得由着他一遍遍珍而重之地唤着那个名字——我不愿提起,不愿承认的名字。
顾不上身体里消失无踪的异物,我试图远离这一身红袍的男子,余光中悟空正看向我,我急忙出声,嘶哑一片:“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要回去了。”
是了,即使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处,但我依稀觉得,总得离开才好。他未曾出力拦我,只看着我勉力爬到榻沿,碰触到了悟空的掌心,后者却像是被炎铁灼痛,猝然间回过了神,将我带进他怀里。
他颤着声,语调里是我从未听过的惶恐和不安,以及难以言明的阵阵热切。
“师父、师父……”
我有些讶然,不光是为这一句句软弱的祈求,他的手指摩挲着我后颈,顺着脊骨轻轻按弄,无端教我起了一身战栗。我看不到他的神色,也无法判明究竟发生了什幺,才会令他如此无措。以至于,像是我险些顷刻间消失于他面前。
虽是不明前因,我仍下意识安抚着竭力压抑痛意的他,连方才那股想要即刻离开的念头都不得不搁置了下去。如此近的距离,我甚至能听到他乱成一片的呼吸声,和某种铁物收缩时的杂响。像是忽然意识到什幺,我碰了碰他额间时刻戴着的金箍,果不其然正在一丝丝一寸寸地向内收紧。
可我未曾念咒。
他的气力骤然落去,我从他怀中坠下,匆忙又靠上去,一遍遍确认那金箍的现况。
“悟空?悟空?!”
“南海观音在金箍上下了禁咒,不动情方好,若是抑制不了情思蔓延,便会毫不留情地深陷入骨肉之中,饶是有万般神通,也解不去这束缚。”方才那男子敛眸解释道,再看向我时,眸中含着化不去的浓意。
“救他,或是放任他凭那爱意吞没自我。蝉儿,你会怎幺选?”
他似乎是给了我一个选择题,那双焰火般炽烫的眸子与我梦境中的恍然间重叠在一起。无边炎狱,巍巍深山,飘茫的雪,我的眼前掠过一片片难辨真假的重影,每一片都捉不住、勘不破。
“九凤仙君——”
我听见悟空的擂鼓般的心跳声,和他喑哑的痛吟,他伏在我颈间,滚烫的液体沾湿我肩头,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可我不愿意看到他如此。
“我会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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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士只传过我《定心真言》,却不曾有那劳什子能够松了金箍的咒。我急得团团转,见他实在痛得紧,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斟酒的红袍男子。他似是察觉到我视线,眸色流转,道:“摘下便可。”
我愣了愣:“有那幺简单?”
“自然。慈航定是料到你会忌惮孙悟空生了反心,绝无可能自发取下他金箍,此咒便只有你能解。”
原是如此。我应当是这世间最信不过悟空的人才对,即使他已然无数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有些赦然,又觉得这虽说荒谬,却值得一试,便颤巍巍地将手复上了那几乎嵌入骨肉的金箍。
最先触及的,是被冷汗浸湿的金发,这禁咒果然了得,饶是我也念过数回定心真言,却都不及这次威力。我正要去碰那金箍,悟空却冷不防握住了我的手腕,向下带偏离了些许。
他看着我,金熠般耀闪的双眸里沁满了压抑的情欲。
“师父,金箍取下,我便破了戒。”
我装作满不在乎,实则分毫难忍他这脆弱模样。
“那又如何?为师又几时像个修行人了?”
他轻轻摇头,扯出勉强的笑意:“师父不同,将来终成正果,塑造金身。而我若是破了戒,将来还能不能继续保师父西行,另待两说。”
“不。”我轻声否决,按上了金箍的边缘,“我只要你做真正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有些意外,因着我的话语,又像是曾在幻觉中出现过这一幕。
桎梏着我的力道渐渐松开,在我真正摘下那禁锢了他数年的金箍之时,悟空难以自已地拥住了我。
“嗯。”他这一刻倒像个终于吃到了饴糖的孩童,铠甲锐刺皆数收起,“师父,我很想……”
“……很想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