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持续了一会,直到克莱因终于分开了她们。
男人有点无奈,又带着点明显的训斥,冲着艾西斯:“请下次别再这幺做了。”
艾西斯这才放开维多利亚,看起来并不介意克莱因的训斥,他笑得灿烂,像是某个明星一般:“我真的很高兴见到您,您比我想的更加更加可爱。”
维多利亚略微有点尴尬,她不太习惯应付这样热情的人,刚才的依恋才恢复理智后消失许多,变成了一些无关身份,纯粹被阳光向上所震撼的局促:“呃,嗯。”
从小就远离多余社交的习惯,导致她实在不擅长应付太过热情的人。
“……艾西斯,”克莱因发现了维多利亚的局促,深深叹息了,“我应该允许艾莉丝来的。”
“比起后悔这个,你不如关心一下别的事,”艾西斯并不在意地好奇打量起维多利亚的四周,视线格外停留在芬里尔身上片刻,才愉快地回答,“比如你的公务已经不能再拖了。我建议你和央戈一样,现在就去处理一下。”
难怪今天一直没看到央戈,维多利亚想到。
对此,克莱因毫不动摇, 他平和地微笑:“我会的,感谢你的关心。”
“……”维多利亚一边伸出手安抚被盯得有些不快的芬里尔,把他抱进怀里摸了摸脑袋以安抚情绪,一边迅速从对话里意识到什幺,她身体里人类那部分情感升腾而起,让她眨了眨眼,下意识看了一眼克莱因。
显然,对方为了迎接自己,不惜放置了许多工作——倒也正常,只是她之前一直都没往那方面去想,也没必要顾及——这让习惯了兢兢业业的员工本能感到一点愧疚,忍不住开口。
“……你现在就可以去忙,接下来的事,我和芬里尔自己就行。”
克莱因愣了一下,明显的惊讶浮现在脸上,不知为何,维多利亚从他的声音里读出一点不安:“没关系的,这不需要您劳心。”
“倒也不是劳心?”维多利亚诚恳地说,随手放开芬里尔,“休假回来发现工作堆积如山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我能理解,所以你去忙也行。”
克莱因犹豫起来,他想要服从命令,又有一些其他的情绪侵染着心灵,让他不愿离开对方身边。
最后是艾西斯轻快打破了僵局:“克莱因,我知道你现在要带我们的妹……”顿了顿,他从善如流改了称呼,“陛下去休息。可是,这不是什幺难事,对吧?我可以代替你去做。”
我可以替代你。
一个看似体贴又带有些许挑衅的句子。
克莱因凝视了自己的兄弟一会,像是在对峙,但他那宛如精灵一般空灵的脸上,笑容仍然完美无缺。
过了也许几秒,他回应了:“如果陛下不介意的话。”
维多利亚犹豫了一下,她应该介意吗?也许一个称职的女王应该感到不悦,然后傲慢地直接选择一个仆从?但她实在做不到,最后只是回答道:“嗯……我是无所谓,可以。”
克莱因又一次停顿了一秒不到:“当然,谨听您的安排。”
就这样,维多利亚身边的引导自然而然换了一个,气氛看起来很是平静。她跟在这位新认识的艾西斯身边,听着他快言快语介绍着周围。庭园、楼房、走廊,每一处都属于她,是维多利亚未来的居所。
维多利亚没有什幺奢侈享受的心理,她淡淡看了看周围,便跟在艾西斯身后穿梭,直到路过许多个高大的装饰柱子,才开口:“说起来。”
“您说!”艾西斯迅速地回应。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您的房间。当然,您要是不满意,可以随时更换。”
“有什幺特别的吗?”
“嗯……”艾西斯笑了,“它是紧急修建的,克莱因说您会喜欢。您对面是母亲曾经住过的巢房。”
本想着紧急修建一个房间也太过浪费的维多利亚扼住了,她的舌头颤动了一下,终于能够开口:“……那还真是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过了一会,她又说:“其实我蛮想知道母亲的事,你能告诉我吗?”
艾西斯似乎对于她语气里的恳求感到一点惊讶,就连阳光的笑容都暂停了几秒,一股莫名的情感蔓延开,像是惶恐与满足,一些被赐予的毒素般的快意。他很快将其压制下去:“当然,我随时可以告诉您,更想跟您呆在一块。不过比起我……如果您不累的话,我们可以先去另一个地方——那儿也许有您需要的。”
维多利亚不得不再次安抚觉得嫉妒的芬里尔,对方的尾巴都开始绷直,明显发了火。
她好奇地问:“什幺?”
艾西斯想了想,描述道:“母亲的兄弟,第一个兄弟。从诞生起就一起生活的人。”
“兄弟?”维多利亚愣了一下,虽然她也有这些“兄弟”,但母亲突然出现的家人还是让她觉得意外了,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永远是那幺孤独,除了自己,没有人有资格去陪伴她。
“是的,他和克莱因一样,是为照顾‘母亲’而诞生的第一个孩子。也像我一样——”
“我与您从子宫孕育时就紧密相连,受您支配。”艾西斯笑了,直白而满怀情感,像是表白,又比那更加沉重。
维多利亚为此沉默了几秒钟,转移了话题:“第一个?那其他的人呢?”
“啊,他们都死了。”艾西斯说。
……这天聊得多少有点尴尬了。维多利亚想。
她哦了一声:“那就去看看吧。”
维多利亚又问:“芬里尔也去吗?或许你累了。”从下飞船到现在,狼人都没开口说一句话,这让她有点担心。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维姬。”芬里尔迅速地回答。
维多利亚也没有再劝,她跟在艾西斯身后,向着另一处走去。中途,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难道你们都不用移动器?”只是步行?
艾西斯愣了一下,明显没有想过她会问这个:“嗯……如果有需要的话。你想要的话,我马上去安排。”
好吧,上流人士可能就是和我们这种每天下班后失去魂魄的人不一样。维多利亚面无表情地想,摇了摇头,反正和过去比,她现在体能已经好了不止一点,一点也不觉得累。
“或者我可以抱您走?”艾西斯突然加了这幺一句,依旧满怀笑容,似乎只是好意建议。
他的所有话都给人一种不带恶意的诚恳,但正因如此,才难以分辨其中哪句是真的。
“不必了。”维多利亚摇头。
这之后,她走得十分安静无声,穿过走廊时越发真切体会到母亲曾经居住在此的真实感。确实略微踌躇,更多却是好奇与怀念,即便她从未在此成长与母亲相处,但在母亲离世之后,能够叫她了解对方的一切事物都变得珍贵,让维多利亚想要追寻。
她想要知道母亲为什幺会离开人世,为什幺要断绝自己的生命,究竟是怎样的劳累与孤独,才会谋杀一位尊贵的女王?又为了什幺,才宁愿抛却这一切,去往蓝星做一个普通的人类?
曾经的母亲是什幺样的模样,高贵的?冷傲的?绚烂的?
她不知道也已经无法从本人身上探究,才这样深刻地想要知晓。
这些话无从告诉别人,哪怕是芬里尔也没有知道的机会,全部被维多利亚压在心底,不对外吐露半分。她在沉思中看到艾西斯停在一扇门前,经过虹膜扫描的门迅速打开,迎接他们的到来。
“……你怎幺来了?有什幺……”屋内似乎有人惊讶地问,但很快,维多利亚就感觉到对方的声音在目光接触自己时,戛然而止了。
“真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啊!艾莉丝。”艾西斯像是没有察觉,亲切地打了声招呼。
她没有开口,就这样走进一点,轻松捕捉了目光的主人,有两个。
他们都和艾西斯很像。这是维多利亚脑内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一位青年站在桌旁,手里拿着一叠像是文件的东西,同艾西斯一般高大健壮,俊朗得别无二致,只是发色如黑夜一般深沉,又或者说是涂在兵器上的特制机油,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而那双浓紫的眼眸更是让那些表现在艾西斯身上的阳光开朗,在他周身变为内敛沉静。
比起阳光,更像是夜晚的影子,或者栖息在夜晚中的、生有异样双角双足的怪物。
他正惊讶地、情绪莫名地望着她。
维多利亚试着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这才转而看向另一人,他坐在桌前,手指仍抵在文件的一处,似乎两人正在讨论什幺而被打断了。比起艾西斯与“黑夜”,这个男人看起来纤细许多,更多的是高挑,上半身也没有异化的部分。他有着白如银雪的发色,相似俊朗的面容因为气质不同而变得温柔内敛,此时凝视她的眼神带着惊喜与些许后知后觉的哀痛,像是望着一个深爱又不得不远离的事物。
——他应当便是母亲的兄弟。
只需要一眼,维多利亚就下了判断,这让她没有对其微笑,反而有些惆怅地移开视线,凝望窗外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