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景光十年,李氏皇族坐拥万千江山。
从李高祖李演推翻先王暴政,以农民起义开战威慑四方,后有魏家姓助力其一统天下。于开元初年建立大周王朝,此后政绩勤勉不辍,广开后宫绵延子嗣,大赦庶民造福万业。
其后更有李既、李诵等贤明圣主,几代文臣武将辅佐皇帝执政,多次抵御外族大漠塞外入侵,稳固中原江山,直至李逾明为政。
为了保证国土山河无恙,百姓安居乐业,周穆王李逾明同意与塞外部族联姻,促成一段美好佳话。
而此次联姻对象,势必要从其下公主中挑选,自此前朝百官不断谏言上书,请求撤回议案,另寻他法。
然而周穆王李逾明决心不再有悔,力排众议不论是非,便是与百官抗争到底,三天未上朝政理事。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
惹得后宫的主子们也知晓此事,纷纷担心婚事会落在自家女儿身上,毕竟这大漠塞外可是黄沙漫天,险情蛰伏的地方。
而同样得知此事的蕴和听着宫女们的议论纷纷,心下愈发不安,也没了心思弄什幺插花品茶的雅事,顿时坐不住就要去七皇弟的住处。
“来人!”蕴和高声大喊,叫来几个宫女,“本宫要去找七皇弟,带路。”
很快便由小厮引路一直到宫门前,派人告知七皇弟此事,等他知道时匆匆忙忙赶过去,蕴和早已等候多时。
只见她盘腿坐于蒲团上,一只手微微擡起,由金线彩锦织绣着花鸟的玉白色外袍罩在肩边,手中瓷器茶盏倾斜,水渍缓缓流入金杯壶的细密小孔,浮现出一道袅袅青烟。
看上去倒是颇有雅兴,还有这闲情品茶。
七皇弟站在远处看了一会,正欣赏着她熟悉的醒茶润茶,被她这一套繁琐的过程看得迷了眼,愣愣地站着不动。
“你还杵在原地作甚?还不快过来。”蕴和蹙眉看向他。
被她瞪了眼的七皇弟没觉得掉脸面,反倒十分高兴地走过去坐下,笑嘻嘻地咧嘴同她打趣,“阿姊长得如此好看,不免让人迷了眼嘛。”
这话倒是不假,蕴和穿着一袭轻纱白衣长裙,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腰肢仿佛盈盈一握,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姿态。
“又说浑话。”七皇弟又得到她的一眼怒瞪。
他不怒反笑,指着蕴和的佳作道,“那我便是看着阿姊手中的茶水入了迷。这茶光看色泽就已胜过了华春楼的招牌玉香龙井,就更别提这清浅的香味了。”
看着蕴和脸色渐缓的七皇子顺势接着说,“阿姊,不如就把这茶赏给胞弟吧。”
“既泡了茶,定是叫人来喝的。我不过一客人,岂有不让主人喝茶的道理?”
蕴和是在说这套茶具是李浦和府上的,自然是他说了算。而且这茶本身就是为他准备的,怎幺能叫做赏赐。
然而李浦和的本意不在这茶水上,反倒对她口中的“客人”“主人”这些词弄得恼人,不懂她为何要如此排斥这层亲人关系。
七皇弟是蕴和的胞弟,二人同母同父,是真真正正的手足姊弟。
他姓李,名浦和,字均实,皇室族谱中排行第七,年方十五,是个俊俏少年郎。
而蕴和是公主,排行第五,年方十七,早已过了及笄之礼,至今却仍未获赐任何封名宅院。
然而周穆王李逾明子嗣男多女少,长公主李长菁为皇后所生,今年二十余四,身侧纳有驸马,坐拥三千面首,既有宅院府邸,名下资产亦是不少。
二皇子李白璧同样为皇后所生,今年二十余二,早已娶妻生子,是大臣中最中意的皇子股,妻子又为教过他的太傅先生的孙女,背后实力不容小觑。
三皇子李烨然为嫔妃所生,今年刚过二十,正是弱冠年纪。身体抱恙,因而母妃张氏经常为他张罗举办赏花会,其家族也盼望代替二皇子夺下皇位。
四公主李凌兰为贵妃所生,今年十八,被赐“月明”封号,性格火爆蛮横,动辄打骂奴仆,有一众附庸她的王公贵族,私下会去群芳阁点小倌玩乐。
六皇子李吟堂与七皇子同岁,心思不爱上学听夫子教课,更向往话本子里头说的侠客们云游四海、闯荡江湖的日子。
八公主李茗雪年纪尚小,长相可爱圆糯,像个雪团白面子,最讨父皇喜爱,因而其母妃得宠。
而最小的九皇子还在襁褓,因此能和亲的公主只有两位,年龄相仿的四公主和五公主,除此之外并没有最合适的人选。
这也是蕴和最为担心的事,如今自己和母妃不得宠,甚至连照面都不曾有过一二,相比之下偏受恩宠的四公主,蕴和觉得自己多半就是和亲公主。
她低头垂眸,看着茶盏中漂浮着一层青叶,轻轻吹开,眼前顿时盈着一片水雾,送到嘴边啜饮半盏。
“小和,你最近可否有同父皇谈话过?”她问。
李浦和觉察出了她的异样,停了半晌,话到嘴边几次欲张口说出,但终究没能继续,“阿姊,你这是何意?父皇当然会和我们交谈啦,无论是政事还是平时都有说话的。”
蕴和不是傻子,她当然明白胞弟的试探,然而她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由他去祈求父皇,尽管能实现的概率十分小,但也是她的指望了。
“我不是在说这个,小和。”她摇了摇头,“你知道我在说什幺,就不要再绕弯子了。我们一母同胞,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我当然清楚你的想法。”
蕴和轻淡的声音入耳,李浦和还未回过神,心口冷不防有一阵刺痛感,他慢慢擡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她。
“阿姊?”
“我都听说了。父皇要出嫁一位公主,去大漠那边和亲。”蕴和平静地说,“我不相信,父皇没有找你说过此事。”
李蒲和后仰几分,不想对上她清亮澄澈的眼眸,他动了点心思,准备绕过这个换题,“什幺事,谁说的?哪个人敢在皇城的土地上乱嚼舌根?阿姊你且报上名来,待会我就让大理寺的人处置这些不守安分的奴仆。”
蕴和放下手中杯盏,倾身过来,盯着他的视线看,说得极为认真,“小和,不要同我说谎。你很想知道幺?很多人都在说,都在传,后宫里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更何况宫外的人呢?”
“你不想和我说幺?看你一副拒绝的样子,父皇他应该早就决定好了吧。想来也是,我既不受宠,母妃家世也不够格,唯一能指望上的你,现在却也要站在父皇那边。”
蕴和越是平静的说,李蒲和的心越往下沉,他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
“阿姊……”他嗫喏着不敢开口。
蕴和看到了他脸上闪过的一丝慌乱,缓缓坐回蒲团上,转而一心一意地摆弄茶具,“小和,来这里之前我就想过,如果父皇执意要我去和亲,我多半也是会答应的。毕竟我身为大周的公主,自然是有为百姓们分担的责任。”
“但是在问你之后,我的想法就变了。”蕴和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小和,我不愿同你分开,也不愿离开母妃身边。即使你骗我,我也依然爱着你。小和,这份毫无保留的爱,是只有你和母妃才有的。”
“所以,我不想去成为和亲公主,更不想远赴异乡。我听说那里寸草不生,同蛮荒之地一样,到处是黄沙飞烟,比这里危险多了。万一我死在那处,恐怕尸首也不会回到大周,我这辈子都要葬在大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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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和谐音为云鹤,是希望她不受时代所束缚,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