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我是你的,主人

陈岂岩回想起刚了解这个圈子的知识时,总会被一些言论刺痛——

“无论什幺时候,女贝应当全心全意服务于主人,女贝的存在意义就在于主人……”

这种剥夺个体独立性的言辞,令她极为反感。

做谁的附属,成为谁的奴,这样的要求于她,犹如将一个完整的灵魂生生撕裂。

她固然享受调教中带来的快感,却始终清醒地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一段纯粹的DS关系。

在这场关系中,主人与女贝的互动终究是一场游戏,一场为了满足彼此欲望的游戏。

也只有在这场游戏中,她才愿意臣服于主人,但这种臣服的权利始终掌握在她的手中。

一旦出现不适,又或者说,一旦游戏结束,她会毫不犹豫地推翻对方,拒绝让他成为她的主人。

因此,她从不将主人神化。

因为神坛即是祭台,神化对方就意味着将对方妖魔化,把他的人性烧毁。

其实说到底,主人也只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而她也知道,一个正常人,尤其是一个正常男人,一旦被认作主人,必然会拥有上位者的优越感,这也是他享受这场游戏的乐趣所在。

她理解,也愿意满足这种需求,只要他同样能够满足她的欲望。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的是,Brian竟会说出“我是你的主人”这样的话。

“主人”这个词语,本身就暗含着等级之分,而“我是你的”这一说法却削弱了这种等级感,反而带来了某种意味深长的附属感。当两者结合,便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平等意味。

Brian没有说,她是他的,女贝;而是强调,他是她的,主人。

这一句话,在陈岂岩听来,也许是他无意识中透露出的观念——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

这种被尊重的感觉,在她心中层层叠加,最终完全包裹住了她的灵魂。

而事实上,谢之白的确是无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这幺说,甚至都无法解释其中的意味。

但在陈岂岩看来,她已然领会了其中的内涵。

他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正是因为他尊重她,想了解她,更关心她,这也解释了他为何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

不过,冷静下来后的陈岂岩,也重新思考了主人的建议。

她向来聪慧,自然理解主人说的道理。

她也明白,人不能总是活在回忆的泥沼中,而应着眼于当下与未来。

可是,对于母亲,她却始终难以释怀,总会忍不住格外在意。

或许因为,她自幼便跟着母亲长大,她的一切成就都深深扎根于母亲的支持当中。

她无法坦然接受母亲不爱她的事实,宁愿一次又一次地挣扎,试图换来母亲那微弱的关注,哪怕只有一丝。

所以,尽管道理早已明白,情感却依旧难以自拔。

但好在她知道,不能再让自己越陷越深,而是要学会在迷途中找到出口。

此时此刻,她细细品味着主人的话语——不该用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人无法改变别人,唯有改变自己对事对人的看法与态度。

她咀嚼着这份启示,渐渐明白,也许,她可以尝试着做些什幺,来拯救自己。

“主人,我在想,也许我该试着不去想母亲的事了。我会将它搁置在一旁,等到任务完成后,再来面对它、解决它。您认为,这样是否可行?”

如果暂时无法承受这份残酷,那就将它封存吧,待时光稍稍抚平棱角,再去触碰。

“可以的,Marian,这也是一种智慧,你很善于思考。”

“谢谢您,主人,我会努力去做到的。”

“嗯,我相信你。那幺,接下来我们要面对下一个问题。不过,在此之前,你想先去洗把脸,还是继续听我说下去?”

陈岂岩的眼泪尚未完全干涸,此时此刻她如同一只脆弱的小猫,根本无法离开主人片刻,只渴望听他继续分析问题,于是她擡起湿润的大眼睛,低声道:

“请主人继续说下去,我想听您说。”

“好,Marian。你提到上一个项目做得很失败,导致你对接下来的挑战失去了信心。那幺,我想问,你是否有从中获得过什幺经验和教训?”

赛后的复盘不算走马观花,而有对每个细节都反复咀嚼。

关键问题有两点:一是陈岂岩的心态,二是她的身体。

这两个方面如同针尖与麦芒,一齐向她刺来。

至于搭档的问题,她当时心烦意乱,根本无心去细听。

而在单打比赛里,心态和身体的问题就像两座大山,横亘在她面前。

解决这两个问题,绝非几句宽慰之言或几副药方所能化解,而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与治疗。

陈岂岩思索片刻,简洁地回应道:

“有的,不过根本问题在于我自己,得调整心态、调养身体。”

“很好,你已经从过去的失败中提炼出智慧。那幺就可以将其翻篇,而不是拿它来打击自己。Marian,失败只是成长的一部分,不代表未来的你无法成功。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主人顿了顿,才继续坚定地说道:

“如果你暂时没办法自信,那幺至少你要知道,主人相信你能做到。”

陈岂岩再次哽咽,不知所措。

她的喉咙充斥着无言的感激与惊讶,因为从未有人能以如此轻盈的语调,安抚她内心那沉重的挫败感。

主人在向她传达一个深邃的讯息:失败不过是人生的过客,不必因其驻足于心。

这种对待失败的方式对她来说无比珍贵。

因为她总习惯于从失败中感受到教练的不满、观众的黯然、朋友的宽慰,而自己则陷入自责与愤怒。

身边所有的面孔都在隐藏或显露着失望,唯有主人,对她的失败既“不动声色”却又“郑重其事”。

主人希望她对失败能不动声色地面对,而他却将她的困境看作心头重事。

陈岂岩感到无比幸运,庆幸自己找到了他,让他成为了她的主人。

她感觉自己身上的重担被他一一接过,身体与心灵的沉重得以缓解。

她想对他表达谢意,也渴望了解他的烦恼,但似乎只有在主人主动开口时,她才能跨越那道微妙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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