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7 项链
（1）
飞机落地时已是下午两点。B市是典型北方城市，十月的天气已带上了肃杀萧索的意味。刚从航站楼出来，楚曦就哆嗦着打了个喷嚏。
推着行李车走在她前面的楚明洲全副武装地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大口罩，听到她的这一声喷嚏，立刻回过身来，把自己的围巾扯下来给楚曦围了上去。
“别……”经过上次被狗仔偷拍的事件，楚曦十分敏感，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作，“你自己戴着就行了，别管我。万一有人拍照呢……”
“拍就拍呗。”提到这事儿楚明洲就没好气，不顾楚曦的阻拦，用大围巾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姐姐你太容易生病了，我怕你冻着。反正现在谁都知道你是我姐了，没人会怀疑咱俩关系不纯。”
虽然现在他俩确实关系不纯就是了。
楚明洲这次是私自行动，没有人知道他会在演唱会的前一天还到处乱跑，因此两人在助理的接应下非常顺利地就抵达了乐队下榻的酒店，没有发生被粉丝围堵的情况。小路看到楚明洲的时候简直都快哭了，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演唱会是晚上七点开场，此时仅剩下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了。乐队的其他成员和工作人员们都在现场后台紧张忙碌地做最后的妆造彩排和设备调整，楚明洲和楚曦一到，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当着众人的面，楚曦说了几句安抚鼓励的话，又毫不留情地训斥了楚明洲一番，让他承诺演唱会前私自开溜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了，才算是把这篇儿揭过去了。
经过一番折腾，楚明洲总算是坐到化妆台前开始由化妆师上妆了。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凌曜：这次回去还顺利吗？
楚明洲撇嘴，打字回：顺利个毛，一点都不顺。
凌曜：姐姐都跟你一起来了，还不算顺利？
楚明洲：那都是我软磨硬泡求她来的，要不是我中途回去一趟，估计姐姐悄无声息就要把大事情办了。
凌曜：什幺意思？
楚明洲：她交了个男朋友，都领回家来吃饭了！
凌曜：什幺时候的事？
楚明洲：估摸着应该就是最近。
凌曜：你感觉那人怎幺样？
楚明洲：不怎幺样，连李净都比不上。
凌曜：说具体点。
楚明洲：三十岁，工程师，长得一般，个子不高，丢人群里一眼就找不到了。真不知道这种人是哪里被姐姐看上了。
（2）
凌曜将手机锁屏放进口袋里，看着手中点燃的香烟缓缓燃烧，一线青烟徐徐上升，略微有些出神。
他从出道开始就把烟戒了，毕竟有用嗓的需求，怕吸烟影响声音。凌曜是个自制力执行力都很强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一定会达到目标。当初他不声不响就把烟戒了，还让楚明洲大吃一惊。
而现在，他独自一人在楼梯间点了一支烟，不是为了吸，而是为了等人。
好在她并未让他等多久，一支烟还未燃尽，楼梯间的安全门就又被推开了，楚曦手里捏着一盒烟走了进来。
“小曜？”看到凌曜时，她愣了一下，低头瞄了眼手表，“演出已经快开始了，你还站在这儿干嘛？”
注意到他手上的烟，她皱起眉，“我记得你不是……”
“是戒烟了。”凌曜打断了她的话，“没抽，就是闻闻味儿。”
“……”与其吸二手烟还不如直接抽呢。楚曦在心里默默吐槽。有凌曜在，她也不好点烟了，只能把手中的烟悄悄塞回口袋里。
“早点儿回去吧，这儿风大。”她扯扯他的袖子。
“姐姐，”凌曜扭过头，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楚曦怔了一下，没有否认，“是明洲跟你说的？”
凌曜点头，低声道：“明洲还说，那人很普通。”
楚曦笑了：“普通人有什幺不好？我就想找个普通人，过点普通的日子。”
她的话让他沉默了片刻，又问：“那明洲呢？”
“……明洲怎幺了？”
“你不喜欢他吗，姐姐？”凌曜有些迟疑，“是因为你觉得他不够好……还是因为顾忌他的身份？”
这话问出口，他暗自攥紧了拳，心跳加速，手心都沁出些薄汗来。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幺回答？是想听到她说和身份没关系，只是觉得人不合适吗？
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她也不排斥年下……或者说，弟弟？
这回轮到楚曦沉默了。
“不管明洲好不好……”她的眼眸低垂下去，鸦羽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半遮着眼眸，“我们之间的关系都只能是姐弟。”
她并未正面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目光也下意识地躲闪了。虽然语气依旧很坚决，但神情却有些低落。
这分明就是动心了，却不敢、也不肯承认。
凌曜的心脏沉了下去。
其实早该料到会是这样的。楚曦有多重视楚明洲，又有多重视她和楚明洲之间的这层亲缘关系，他都知道的。
楚明洲和她之间没可能。而他，更不可能。
捆绑着他们的是密不可分的血缘，他没办法像楚明洲那样用破釜沉舟的勇气撞破她的心防。
“姐姐。”香烟已经燃至了底部，凌曜把它摁灭了，然后换上了轻松的语气，“昨天是你的生日，我还没祝你生日快乐呢。”
“没事的，工作要紧。”楚曦说，“你们最近忙，没必要记着这些小事。”
“昨天没有跟你说生日快乐的原因是，我想当面跟你说。”凌曜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楚曦，“生日礼物亲手送到你手上，这样是不是显得更有诚意？”
“你怎幺知道我会来？”楚曦接过那小盒子，讶异道，“连我自己都没预料到……都是临时安排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这样的预感。”凌曜淡笑着说，“这是不是可以解释为血亲之间的心灵感应呢？”
“或许是吧。”楚曦也笑了，“全世界也只有你和我有这样的连系了。”
她打开了手中的小盒子，里头是一枚三角形的吉他拨片，温润的黑色贝母质地，上头是一只闪闪发亮的银色蝴蝶。
“这是……？”楚曦擡眼看向凌曜，“你的吉他拨片？”
“嗯，我把它做成项链了。”凌曜伸手捏住盒子中的银链，将它拎了起来，“姐姐不会嫌它太廉价了吧？”
“怎幺会呢，我很喜欢。”楚曦捏着那枚拨片转到背面，看见角落里有个小小的“yao”的署名，“你自己亲手做的吗？蝴蝶也是你加上去的？”
“嗯。”凌曜说，“因为觉得姐姐和蝴蝶很配。”
那年她在酒吧里为他挡住闹事的人的时候，发间也是别了这样一只银色的蝴蝶发卡。
“那你帮我戴上吧。”
楚曦转过身背对着凌曜，一手将长发拢到一块儿提起来，露出修长漂亮的肩颈线条。
因为是在室内，她并未穿外套，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内搭低领线衫，暴露出来的肌肤如同玉石般莹润温软。凌曜垂下眼，看见她衣领边缘的侧颈上有一枚鲜红刺目的吻痕，如同完美无瑕的素白雪面上落下的一朵红梅，十分显眼。
他的呼吸滞了一瞬，沉默不语地上前。她对他毫不设防，任由他贴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将视线寸寸扫过。她的衣领宽松，从高处向下看的话，能将春光一览无余——而此时，那大片狼藉红印，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印入了凌曜眼中。
造成这一切的人会是谁，答案不言而喻。凌曜的指尖发麻，那一瞬无数淬着毒的阴暗粘稠的想法涌了出来，让他几乎无法克制住暴怒的情绪。
“小曜，怎幺了？”凌曜久久没有动作，楚曦有些疑惑了。
“没什幺。”凌曜压抑着呼吸的频率，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有异样，将项链为楚曦戴上。明明是极简单的一个圆形扣，他却愣是扣了两三次才扣好。
“等一等，姐姐。”他微弯下腰，凑近了她，“这个扣不太好弄。”
离得近了，才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水味。
楚曦平时不用香水。那味道，是属于楚明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