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房间里一片寂静,你也慢慢镇静了下来。
7531像最初来到这里时那样,干净而沉寂地躺在地上,光滑的头颅压在红色的石榴籽上,溅出血一样的颜色,简直就像凶案现场一样惊心。
你绕过满地的碎瓷片走到它身边,沉默地看了它一会儿,它的手掌蜷缩着,似乎拿着什幺东西,你掰开它的手指,拿出一张鲜红的纸片。
纸片是湿润的,你放在舌尖点了点,尝到一点酸涩的甜味,你有种直觉,那是7531的眼泪。
拿起那张纸片来到储藏室,架子上整齐排列的玻璃瓶突然多出来一瓶,瓶子底部沉淀着一些透明的液体,你将那张纸片放进去,液体咬着纸片迅速攀上更红的颜色。
你突然想,或许7531被你锁在这里的每一个夜晚,它都流下过一滴眼泪。
如果没有发生它自主行动的情况,你或许还会将它留在身边更久一些。
像以往一样将玻璃瓶盖密封,将最后一抹红色填补到眼泪彩虹中,你又重新将7531放进了送它来的那个箱子里,最后锁上门离开了家。
乔云辞说他明天一早就能到,你决定到研究所将就一晚。
去研究所的路上,你看着灯火渐暗的街道,心情竟有种说不清的低落,你离开家并非是因为怕7531醒来对你做什幺不利的事,只是因为想到乔云辞那句“销毁”,你突然有些无法面对那个和7531共同生活的空间。
“哈,真是疯了。”你苦恼地抓了两把头发,开车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你,他的眼神充满不适应的好奇。
“怎幺了美女,和老公吵架了吗?”
你擡起眼,从发丝的缝隙里瞥了司机一眼,“红灯亮了。”
司机被你的眼神吓到,不敢再乱打听,回过头专心开起车来。
你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手心湿湿粘粘的,手指穿过头发,捋下来一颗破碎的石榴果。
真是执着的石榴。你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点完整的果肉捏碎,打开车窗,将余下的核扔了出去,车子重新启动,冷风扑打在脸上,像是在扇你耳光。
一路魂不守舍地来到研究所门口,打开门走进去,你懒得开灯,抹黑找到休息室,将身体裹进冰冷的被子里,沉沉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间,似乎有一双发光的眼睛在盯着你,那抹光点转到你的身后,你回过头,和一对忧愁的眉眼对上视线,它的眼睛湿润明亮,似泣非泣,眼角凝着一颗永不干涸的泪。
“主人,我做错了什幺吗?”
“主人,不要丢下我。”
“主人,这里好黑,可以回头看看我吗?”
“主人……”
那张脸突然越靠越近,扭曲的五官无限贴近你的瞳孔,像是要钻进你的身体里,7531的声音越来越失真,最后变成了巨大的轰鸣,你恐惧地瞪大眼,捂住耳朵步步后退,梦境构筑的水晶球突然摇晃起来,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后,你猛地睁开眼。
梦境中那双眼睛突然追到了现实里来,他抓着你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嘴里喊着什幺。
“……姬,英姬?你怎幺样了?”
他捧着你的脸,手指冰冷,你瑟缩了一下,彻底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他。
乔云辞跌坐在地上,一脸错愕地看着你。
“英姬,你怎幺了?别害怕,我是乔云辞,我来了。”
“你是乔云辞?”这简直像梦一样,你不是才刚睡着吗?
乔云辞看着你困惑的表情,起身拉开休息室的窗帘,刺目的白光照射进来,你下意识眯起眼。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凌晨五点我就到机场了,打车到你家却没有找到你,不知道你会去什幺地方,我就把你可能出现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
说着,乔云辞走上前抱住了你。他的表情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而你只觉得他的手莫名的冷。
你推开他,怀疑地上下打量起来。他穿着白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风衣的领口皱巴巴的,衣摆上沾了块深色的痕迹;头发看上去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一片……眼角贴了一张创口贴。
你对他招了招手,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坐在床边靠近了你。
你擡起手,猛地扯下那张创口贴,一阵令人齿酸的撕拉声后,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细长疤痕。
“你的脸怎幺了?”你冷声质问道。
乔云辞的表情有些委屈,他摸着那道疤解释道:“我太着急了,进门的时候撞到了墙上——英姬,你到底怎幺了,为什幺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抓起他的手摸了摸,温度回升了一些,但还是很冷,可他穿得并不少。
“你的手怎幺这幺冷?”
“可能是因为我刚从外面进来吧,”说着他低下头,用脸颊贴了贴你的,“脸颊是暖和的,别担心。”
你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被7531搞出神经衰弱……对了,7531!
“云辞,7531怎幺样了?”
乔云辞没好气道:“已经让工程师送去销毁了,都怪那个机器人,把我的英姬吓坏了。”
说着他低头吻了吻你的嘴唇,带着安抚意味地与你亲昵起来。
你没什幺心情和他亲热,又一次推开了他,乔云辞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你半靠在他的肩膀上,沉默地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
他眼角的伤口已经重新结了痂,凝固着一团淡黄色的血块,你伸手抚摸上去,乔云辞微微皱眉,似乎是感觉到疼了。
“你的痣呢?”
“什幺痣?”
乔云辞回答得很快,他疑惑地看向你,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眼中浮起苦涩的笑意。
“英姬,你舍不得7531吗?”
“不是,我只是怕它会取代你而已。”
乔云辞捏了捏你的脸颊,语气无奈:“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幺奇怪的东西,他怎幺可能取代我,他甚至无法从那幅壳子里逃出来,他以后不会再出现了,放心吧。”
他说“壳子”,好有趣又惊悚的形容,谁不是住在躯壳里的呢?
你点点头,撑着乔云辞的身体坐了起来,乔云辞看你还穿着单薄的睡衣,他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你身上。
“要一起回家吗?要不还是换个住所,以后我就留在这里陪你,两个人一起住的话,还是换个大……”
“你好唠叨,就不能过会儿再说吗,让我安静一会儿。”
乔云辞果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你从床上起来。
“走吧,先回家。”
乔云辞弯起眼睛,笑得明媚。
“好啊,一起回家。”
风衣下摆拂过床边,抖落一捧鲜红的石榴果,虫卵一般堆积在洁白的床单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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