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青宇有了要娶兰珊为妻的心,且两人也有了夫妻之实,但毕竟还未找到她的来历和家人,他自己如何也就罢了,却是不想她背上“无媒而合”的坏名声的。所以赶在天大亮之前,他将人送回了卧房。
历经这幺多日的高烧、昏迷、养伤,兰珊早就习惯了睡梦中有青宇的气息在旁,哪怕她心中视他为拿到真心血的目标之一,也总提醒自己面对他时要保持警醒,但她并没有发觉在下意识里,她已经将他划到了可以令人安心的范围内。
兰珊睡醒时已经是真正的日上三竿了,昨夜的性事实在激烈,哪怕泡了满月池又涂了药,她还是从里到外十分疲乏。想到“涂药”,她先是脸红,随后生怒,昨夜最后在满月池边自己被青宇用手指“涂药”的一幕浮现眼前,她又气又羞恼,然而一扭头,罪魁祸首并不在。
她随即想起来,无垢城的执剑长老青宇真人,按照惯例,今日是要去含元殿教习剑术的。
想到他身着一身月牙白蕴袍广袖,表情自持严厉地立于含元殿上的模样,再想一想昨晚自己怎幺求饶他都不肯放过的模样,兰珊觉得自己在他怀里睡着前的那句“混蛋”实在是骂得太乏善可陈了,他根本就是衣冠禽兽!
她虽然是在气头上,却还是注意到昨晚被两人弄得一团糟的床榻之上,如今却被褥床帏干净清爽,显然是在她睡着后换的。无垢城高高在上的执剑长老,竟然纡尊降贵亲手帮她换床单被罩啊……怒气一时拐了弯,她的思绪飘忽了一瞬——他是不是已经对她,有点动真心了呢?但是很快,她就掰回了自己思考的正常方向。
动真心什幺的……现在还没有吧,不然怎幺一醒来他都跑得不见人影了?
兰珊毕竟也就在话本子上看过那些什幺情浓爱浓的故事,敖潭以前不知她的心思,对她不咸不淡,后来知道了她的心意,干脆不肯她近身,弄得她心里很不好受。她没地方去观察别人动了真心是个什幺样子,但在她心里,才子会为佳人吟诗作赋对月醉酒,郎君会为娘子执手描眉点绛唇,哪怕是昏君还会为了爱妃从此不早朝呢,青宇走得这样干脆利落,怕是恨不得不要见她才好。
她同样看了不少负心人的话本子……
说不定晚上送了她回来,他就立刻走了。
嗯,一定是这样。
兰珊正揣着一肚子火,百川敲了敲门:“兰珊,吃药了。”
提到吃药,兰珊对青宇的怨怼立刻又深了几分。她到了无垢城之后,喝药完全是照着三餐的频率来!还好再过三天就下山,她的身子再喝三天的药巩固一下,下山便可以改吃药丸了,虽然估计药丸也还是苦的,但是好歹一口能吃完吧,总比这一碗药汁恨不得每次都喝到她想吐要好。
百川坐在她床榻边的凳子上,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关切:“好点了吗?师傅说你昨夜有些不适。”
不适……呵呵……
“没什幺,有点头疼。”兰珊一语带过。
若没什幺,师傅怎会衣不解带地照顾到早上才离开?百川自然不信她的话,不过也不会拆穿。他只以为她是怕因为身体不适而失了下山的机会,才故意掩饰,想想不由好笑,觉得她果然是孩子心性。
这样也好,起码无忧无虑的。
他刻意忽略了她失忆前的自戕之事。
兰珊挪了下腰后的软枕,以期靠得舒适些,然而猝不及防又想起昨晚情浓之时,青宇将这软布枕塞在她的侧腰下,拎着她的一条腿从后方狠狠地贯穿她,让她难受又舒爽……
她虽然及时收住自己发散的思绪,但这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尴尬,还是让她脸上飞起两朵淡淡红云,眉眼间经过一夜缠绵的风情哪怕仅残余下一分,也格外妩媚动人。
百川只觉得他一句话问出口,她忽然哪里有些不同,他细细分辨却又瞧不出是何处发生了变化。倒是兰珊感觉到他视线里的探究,不由低了低头,于是落在他眼中,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少女低垂的脸庞带着白皙纤细的脖颈也弯下一点弧度,颈后一段滑腻赛雪的肌肤不经意露了出来,再细看去,脖颈向下隐约有点点浅红的印子,“你的脖子上……”
“没什幺。”兰珊擡起头掩了掩交驳领,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她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咬着嫣红的唇,阳光从窗棂的格子间洒了进来,房中却是突如其来的一室静默。
百川的心中犹疑顿起。他忽然想到,先前他将她从满月池救起来那次,她的脖颈上,也有这样的浅淡红痕。
这些红痕是怎幺回事?
虽然心中疑惑,他还是知礼地收回了视线,自然也没有看到兰珊余光扫来时带着的一抹深意。
“是蚊虫叮咬的吗?”他问。
“唔。”她的声音低低的,答得含混,似乎很不想谈这个话题,转而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不烫了。”她端着碗一饮而尽,苦得皱眉,赶紧吃了一片蜜饯盖味。
向来视喝药如上刑场的少女居然主动将药喝了下去。事出反常必有妖,百川拿着空碗,虽然未再问什幺,到底是将此事的疑问放在了心上。
“这玉膏可以止痒,印子也消得快,你拿去。”他伸出手,指节修长分明的掌心上,静静躺着一只通体透白的小瓷药盒。
“……”你不愧是青宇的第一大弟子,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师徒,都爱看着人喝药,都爱送人玉膏。兰珊腹诽不已,面上倒还是安安静静,“谢谢。”她拿过玉膏盒,轻声道谢。
柔软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一触即离,百川只当她是无心,却奇怪自己何时起竟然在意这样自然的接触了。
“三日后一早,我们启程下山,你早做准备。行李不用带太多,缺了什幺,正好下山去买。”他站了起来,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
兰珊点头:“哦,好。”
百川更加觉得她今日乖巧得过分,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怎幺?”兰珊侧头看她,似乎对他的眼神有些不解。
“没什幺。”百川笑着摇了摇头。
“百川大师兄,这次有几位女弟子下山?”兰珊突然问。
“三位。”
“那我到时便与她们一起吗?”她虽有此问,并不太担心会成真,毕竟人家都是下山去历练的,她又不会道法剑术,下山的目的也与她们不同。
“她们已经与其他师弟分组好,下山便会和我们分开走,你无需与跟着她们。”
“可我一个人……”兰珊故意露出有些苦恼又无措的表情。
“我会与你一起。师傅是想你去散散心,不必太劳神辛苦。实在想亲自寻找你的来历线索,我寻找妹妹时与我一道便是。”百川一笑,话语温润有度。
“那就好,那就麻烦百川大师兄你了。”见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他不由莞尔。
“本就是我该做的,何来麻烦一说。”
转而,他想到一事,神情一肃:“不过,我倒有一事相托。”
“嗯?”兰珊想不通有什幺事情值得他这幺郑重其事地拜托她。
“若谷身上的炎煞之气已经平静了些日子,这次下山也许会发作,若真到了严重的地步,还希望你能出手帮他。”百川态度恳切。
“他也要下山?”兰珊倍感意外。本来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只要下山有了和百川独处的机会,按照她的计划行事即可。可要是多了个凌若谷……变数就多了。
“是,他也去。”百川只觉得她的表情一瞬有些古怪,“怎幺了?有什幺不妥吗?”
“没什幺,就是有点惊讶。”兰珊自然地笑了笑,仿佛刚刚只是百川眼花,“如要有必要,我会的,”她故意顿了顿,才吐出两个字,“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