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发疯

柳生绵打算像以前一样冷处理这件事，反正已经这样被误解很久了，不差这一次，更何况她的高中生活一年之内就会彻底结束，没必要在这时候横生事端。

帖子已经热起来，知道的人却还不算太多，她回去的路上并没遇见什幺特殊情况，不过班上许多人的眼神已经带上莫名的意味，但那些人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她只在乎一件事。

柳生绵侧眸看了眼辛触然。

她知道了吗，信了吗，因此不开心了吗？

她们在学校和旁人面前素来要装不熟，柳生绵找不到机会问，当然更找不到机会解释，只能看着辛触然冷了一早上脸，中午放学时头也不回地走了，显然是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柳生绵有些无奈，下午上学她依旧第一个到教室，辛触然没多久就到了，班上没别人，柳生绵扭头看她，“药涂了幺？”

辛触然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看她一眼，没说话。

柳生绵就知道了，她肯定没涂。

“你在生气。”她语气笃定，并不是一个疑问句。

“知道就别来烦我。”

柳生绵刚想说什幺，就有人陆陆续续走进班门，她只好抿了抿唇，将未尽之言咽回去。

一下午柳生绵都没出过教室，但楼道里看热闹的人肉眼可见变多了，一下课就有一堆人围在她们班的前门和后门，嗡嗡的噪音让柳生绵觉得像苍蝇在不停打转。

旁边有个班拖堂还没下课，老师忍无可忍，打开门骂了两句，那些人作鸟兽散，下节课课间依旧跑来看大名鼎鼎的柳生绵究竟何许人也。

柳生绵意识到这次或许同往常不太一样，要更严重一些。

具体体现在一向和颜悦色的班主任将她叫去了办公室，女人接了杯热水放在手边，杯盖没盖，热气在她脸侧蒸腾，寇文的表情很严肃，“生绵，有同学找我反映了一些事，我想跟你了解一下。”

柳生绵是在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被叫去办公室的，她回来时只剩三分钟就要响铃，辛触然已经消失，想来又逃了自习。

这点时间也不够做什幺，她便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眼神收拾书包，铃一响柳生绵少见地没多留，果断站起身离开教室。

往常她会跟贺释一起走，今天他们班老师占用了自习课讲卷子，还没下课，不过柳生绵也没打算跟他一起走——她不想因为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于是从侧门出校。

自她出校门起身后就有凌乱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柳生绵快身后的人也快，她慢身后的人也慢，她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巷子停下脚步回头。

几个没见过的生面孔正跟她面面相觑，柳生绵打量几眼，为首的男生染了头红色头发，跟她个子差不多高，穿了件灰色背心和同色短裤，露出大臂上狰狞的纹身。

他身后跟着两个稍矮一些的男生，左边的黄毛发顶有些褪色，黑黄交杂很难看，耳朵上夹着一根烟，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右边的绿毛发色饱和度极高，像幽幽的鬼火，手指捏着一根将要燃尽的烟，看了她半晌后像是被烫了一下，才将烟扔掉，又踩了两脚。

三人都形同骷髅兵，瘦得能看见肋骨的形状。

柳生绵的目光回归这个疑似领头的人身上，“有事？”

“柳生绵，是吧。”对方上下扫了她一眼。

柳生绵从鼻尖哼出一个音节全当回答，他笑了声，“挺傲。”

“我们找你呢，是有人想给你提个醒。”他向前一步逼近了靠在墙边的柳生绵，少女不为所动地看着她，气势半点不落下风，甚至压他一头，红毛皱眉，继续说：“以后做人低调点儿，别那幺狂。”

他看着柳生绵，“这次给你点小警告，再有下次就保不齐会有什幺事了。”

什幺社会气息浓郁的宣言，把这儿当铜锣湾了？

柳生绵听着他的话，没忍住笑出声了，“你可能有所不知，现在是法治社会了。”

对方显然被她冥顽不灵的态度激怒了，一巴掌直冲她面门而来，还没等她动作，一个书包被砸在了红毛的小臂上，力度不小，他手一歪，眯着眸向旁边看去。

辛触然小跑几步，在柳生绵身前将她与其余三人隔开，二话没说一个摆拳打在了领头的红毛脸上，对方没料到辛触然一上来就会动手，被打得一个踉跄直接躺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小弟反应很快，骂了句脏话就要来打辛触然，黄毛被刚才倒下的红毛挡住，半晌近不了辛触然的身，绿毛擡手想抓辛触然的头发，却被她左手握住手腕，右手成拳径直锤在了他小腹上。

对方登时捂着肚子动弹不得，屈身片刻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辛触然顺手抄起墙边靠着的一根木棍，干脆利落地敲在左侧终于绕过红毛向自己而来的人胳膊上，木棍应声碎成两截，黄毛哀嚎着去揉自己的胳膊，辛触然给挣扎着想起身的红毛又补了一脚，踹在他小腹上，听见他痛苦的闷哼后冷声道：“滚。”

三人多一秒都没留，连滚带爬地离开身后阎王似的女孩。

辛触然冷眼望着他们离开后回头，还没等说话就被捧起了下巴，柳生绵的脸骤然放大在眼前，然后一个急切的吻落在了她唇上。

柳生绵迫不及待寻到辛触然的唇瓣，而后急匆匆撬开她齿关，同她软滑的舌纠缠在一起。

“唔嗯...”巷子外随时可能有人经过，辛触然狠咬了柳生绵一口，却被吻得更深，她很快就尝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辛触然一把将人推开，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发什幺疯？”

柳生绵被扇得侧了侧脸，她舔了舔唇，抿去舌尖沁出的血珠，没说话，弯腰拾起辛触然方才扔在地上的书包，仔细地将上面的尘土拍去后递给辛触然。

“帮我干什幺，我被打，你不是刚好能出出气幺？”柳生绵垂着眸，看不清楚神色。

她早就看见了站在巷子口的辛触然，若她想躲也不是躲不开，可辛触然既然因此生气，她想着，如果自己痛苦一点，她是不是能开心一点呢？

因着这样的想法，柳生绵根本没想过要躲，却被突然出手的辛触然拦了下来。

她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辛触然，望着又一个其他人无缘得见的辛触然，而这个不一样的辛触然、这些不一样的辛触然只有她能看见，只因为她而展现，柳生绵只要意识到这一点便心跳如鼓，振聋发聩，就那个瞬间，她突然很想吻辛触然。

想了，便做了。

她这一巴掌也算弥了方才没能被红毛打的遗憾了，柳生绵低低笑了声，“现在开心了吗？”

辛触然接过包，皱眉，“柳生绵，你是不是有病？”

大小姐一秒也不想在这个逼仄的巷子里多呆，擡脚走出去，柳生绵半晌没动，她回头，“不走？”

身后的人这才缓缓提脚，跟在她身后。

走回正街后两人并肩而行，辛触然用余光观察柳生绵，对方依旧没什幺表情，方才她来了气，那一巴掌打得不轻，此刻已经在柳生绵白皙的脸上浮出红印，辛触然拧眉，寻了个话头，“刚为什幺不躲？”

她看得一清二楚，柳生绵压根就没想躲，连挡都没准备挡一下。

柳生绵垂着头，声音淡淡，“不是说了吗，让你解解气。”

辛触然被她的态度整得火大，猛然停住脚，柳生绵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脸上对比鲜明的巴掌印就这样映入眼帘，辛触然的气便少了些，她眯眸同柳生绵对视，“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让我解气。”

柳生绵勾了勾唇角，离她近了些，“怎幺，刚刚那一巴掌没爽？”

柳生绵瞳色本就深，此刻眼神沉黯，让人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幺，辛触然回望着她，没说话。

其实挺爽的。

是一种凌虐欲被满足的爽。尤其是她扇完看见柳生绵那副逆来顺受的表情时就更爽了，学校里清清冷冷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的人，被扇得偏了脸，眼神却依旧柔柔地落在自己身上。

不过......

辛触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既然是为了让我解气，那下次就别傻站着让别人欺负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来气。”

她眼神严肃了些，专注地跟柳生绵对视，“我不希望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讨任何人开心。”

“还有，柳生绵，我说过了，不准得寸进尺，你是记不住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