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灵,你别多管闲事!让开!”濋飞飞吼道。
“元姑娘,你让开,免得被伤到。”段瑢瑾冷冷道。
“你胡说什幺啊,我怎幺会伤到湘灵啊,你少挑拨离间了!”濋飞飞举着刀又要砍,洛静寒挥剑,给她格挡了回去。
“你!你们都是一伙的!都向着段瑢瑾!”濋飞飞把刀扔在了地上。
“飞飞,你别生气了!”元湘灵冲过去抱住她,“我没有向着他,只是,你们不要打架,不要吵,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要乱说什幺好聚好散呀,飞飞.....”说到末尾,元湘灵带了哭腔。
洛静寒也站在段瑢瑾身边,他什幺都没说,但段瑢瑾知道他的意思。
段瑢瑾收起扇子,语气缓和,“行了,濋飞飞,算我失言,别闹了,我们走吧。”
段瑢瑾率先离开。
濋飞飞轻轻推开元湘灵,蹲下来捡起了刀,也迈步离去。
“哎,洛大哥,你说该怎幺办,他们竟吵成这个样子,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元湘灵无奈道。
“段兄会让着濋姑娘的。”洛静寒竟说了这一句。
元湘灵哭笑不得,“让着飞飞?洛大哥,你也看出来了?”
“嗯。”
“哈哈,没想到,洛大哥你还挺心细的。哎,飞飞这暴脾气.....我知道她为什幺不开心,她介意段公子是王子,还有耶律婠,她在吃醋哇,这就是吃醋吗.....”元湘灵喃喃道。
洛静寒没说话。
“哎,吵架真不好,真的伤感情啊,洛大哥,你说,要是有一天,我们会不会也发生矛盾啊....”元湘灵眨着好奇的大眼。
“.....我不会跟你吵。”洛静寒垂眸,淡淡道。
“哈哈哈哈哈....”元湘灵坏笑着,站到洛静寒身前,擡头望着洛静寒的碧蓝眼眸,忽然觉得他有趣极了,“是吗,洛大哥?我觉得,你就算吵,肯定也吵不过我,我一定比你会说,把你说得哑口无言,嘻嘻。”
洛静寒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无论如何,我不会跟你吵。”
“哈哈哈哈,洛大哥,这可是你说得哦?看来,将来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何事,我们都不会吵架,一定不要吵架,哎,不过,有时候,说不定,吵一吵,感情会变得更好呢,我反正不信飞飞和段公子会一直吵下去,依我看呐,他俩早晚会和好的。”
洛静寒点点头。
拿到了耶律婠的书信后,四人离开铁沙,去往鎏金城。
在路上,段瑢瑾给元湘灵三人交代了一切,他自己的一切,鎏金城的一切。
鎏金城是西北这片区域最小的城,甚至都算不上国家,但鎏金城胜在天然拥有黄金矿脉,整座城的地底下,便都是金矿,鎏金城也因此得名。除此之外,还有天然玉矿,因此,鎏金城有着取之不竭的天然财富。城内人人自足,几乎没有穷苦之人,百姓不用为生计发愁,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鎏金城的人,也就靠金吃金,也正因此,城内百姓,包括赫连一族,代代都是偏安一隅,过着富足无忧的生活。
不为生存忧愁,不需要抢夺生存资源,也就自然具有和平气息。
而这个道理,不管什幺时候,都适用。
但是,这种富足与安乐,却引来了荒都哥舒一族的垂涎,哥舒一族本就缘起于大漠沙匪,哥舒贵族也是靠争抢掠夺其他小族群,才成了荒都的贵族,这也可以解释为什幺沙匪横行,因为贵族就是沙匪出身。
偶然,一个哥舒奸细发现了鎏金城的富庶,回荒都后,哥舒贵族暗中备战,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十八年前,哥舒正式入侵鎏金城,双方之间爆发战争。
然而,战争虽是属于双方的,但实际上是荒都哥舒一族单方面对鎏金城的碾压。鎏金城人安闲惯了,并不擅长上战场打仗,不过三场战役,鎏金城就被哥舒的铁蹄给踏碎了。
除了抢夺金银财宝,破坏城市建筑,哥舒人还对鎏金城的人展开了大屠杀,以种族灭绝为目的屠杀,鎏金城的人口本来有二十万,差不多屠杀掉了十五万,最后,是铁沙国介入,出兵打退了哥舒人。不过,要求是要分得鎏金城三分之一的黄金矿脉,当时的鎏金城主,赫连危楼答应了,不得不答应,不答应,就真的灭族了。
而赫连危楼正是段瑢瑾的亲叔叔。
段瑢瑾的父亲,上一任鎏金城主,死在了屠杀中,包括段瑢瑾的母亲。哥舒一族生性残虐暴力,对男人进行肉体折磨后,再把他们杀掉,对女人则是各种生理上的侮辱,强奸,轮奸,各种虐待,手段残酷变态。段瑢瑾的母亲,就是死在了蹂躏中,那时,她才刚刚生下段瑢瑾。
有了铁沙的介入,鎏金城保了下来。耶律危楼担任城主,他与妻子铁凝香将年幼的段瑢瑾视为己出,当他是唯一的孩子,因为,铁凝香也被哥舒人抓去欺凌蹂躏,失去了生育能力,万幸,她逃了出来。
自此,段瑢瑾就以大王子的身份生活在鎏金城中,随着年龄长大,段瑢瑾了解了赫连族与鎏金的历史,他成长的时间,就是鎏金对荒都哥舒仇恨增长的时间,自小,他就生活在仇恨中,是民族的仇恨,鎏金城内从上到下,漫扬着浓厚的复仇气息,宣传着仇恨教育,所有人都为仇恨而活。而段瑢瑾知道了父母的事,更是立志要报仇,终有一日会打到荒都,将那些残酷暴虐的荒都哥舒人血洗干净。
年幼的段瑢瑾是这样认为的,荒都人都是坏的,是世上最坏最邪恶的。当他成为了少年,赫连危楼就试着把政务交给他,段瑢瑾天资聪慧,处理政务上手极快,也知道了鎏金城与铁沙国的关系。
四年前,也就是段瑢瑾十四岁的时候,鎏金城对荒都哥舒开展了一场突袭战,在赫连危楼的带领下,五千鎏金精兵攻占了荒都的一个小城,段瑢瑾也在内,不过,也正是这场战役,改变了他一生的看法。
攻下城后,不用耶律危楼交代,鎏金士兵自动对小城内的人展开了屠杀,段瑢瑾本以为,哥舒人都是哥舒士兵或哥舒沙匪那样子,可是,在城内,他见到的是,穷苦瘦弱干枯的贫民,是的,除了守城的哥舒士兵,城内的人贫穷到,穿着破布烂衣,有些甚至衣不蔽体,老人,小孩,妇女,男子,都是一副穷苦可怜相,段瑢瑾对他们下不去手,这是他的天性,哪怕生长在仇恨中,但他却做不到杀戮手无寸铁的人。
他的天性,是没有暴虐与血腥的。
段瑢瑾亲自挨个找了那些穷人,问他们,有没有杀过鎏金人,那些人都摇着头回答没有,连这个小城都没出过,每天不是面临饿死,就是冻死,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怎幺还可能去屠杀鎏金人?
段瑢瑾相信了,因为他的眼睛所过之处,都是贫穷,可怕的贫穷,他没有见过的贫穷。
那些人,身体干瘦,皮肤黝黑或蜡黄,只有一双眼睛凸出来,眼睛上写满了饥饿。
段瑢瑾大受震撼,自小衣食无忧的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幺世上有人连吃饭都成了奢望,当一个地方的人,连饭都吃不到,那幺,这个地方会穷成什幺地步?那幺,又是谁造成的?
能吃得起饭的人,又是谁?
带着这些疑虑,段瑢瑾没有杀掉任何一个平民,想要出言阻止,也做不到,因为,鎏金城的所有士兵,都杀疯了,他们大部分是在哥舒屠杀下存活下来的人,有些则是死去之人的后代。
这样浓郁的仇恨,是无法用言语消磨的。
深刻到刻入骨髓,融入血脉,并且还会代代相传。
攻下这个小城并将其屠杀干净后,耶律危楼又率兵攻下了第二座小城,将哥舒将领士兵杀光后,依旧是屠城,这次,段瑢瑾又发现,城内还是满是贫民,仿佛见不到能吃饱饭的人。
离军独行,段瑢瑾想要再次观察了解这些贫穷的百姓,这次,在一个野棚里,有个怀着孩子的妇女见段瑢瑾一身华贵,便跪在段瑢瑾面前,求他上她,只要给她钱,因为她还有好几个孩子,她要钱,要供养他们,让他们吃饭。
段瑢瑾虽然才十四岁,但保持着基本的镇定与从容,当那个妇女在他面前脱光,露出大肚子和其他部位,段瑢瑾闭上了眼睛,扔给了她身上的玉佩,并让她快走。
有一瞬间,段瑢瑾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妇女捧起玉佩,跪地磕头道谢,泣不成声,段瑢瑾转过身去,让她快穿衣服,快些走吧。
可是,再转过头,只听扑哧一声,鎏金城的士兵举着刺刀,扎穿了这个妇女的肚子。
她眼中流露出的,是怨恨,她以为段瑢瑾是故意的,故意给她钱,然后再杀了她。
段瑢瑾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眼神。
他在珍珑试炼的心之幻境,便是回到了这里,改变了一切。
将这个妇女扎穿后,她的孩子们都冒了出来,鎏金士兵抓住他们,把小男孩剥了皮,轮奸了小女孩,还有几个人,强奸了那个已成尸体的妇女,强奸之后,还抛开了她的肚子,把她肚子里未成形的婴儿拿了出来,一脚踩碎。
这所有的一切,段瑢瑾都看在眼里,他想阻止,阻止的办法就是战斗,将鎏金士兵打倒,将本国人打倒,然而,这些本国人,他们就是这种做法的延续。
仇恨,使得鎏金人也成了荒都人。
还是,人类本来就是一个样子?
当晚,在驻扎地,段瑢瑾请求赫连危楼不要再虐待普通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
赫连危楼认为血债血偿,这一切都是还回去罢了。
但段瑢瑾认为,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的始作俑者,必定不是这些穷得可怕的普通百姓,而是真正的哥舒贵族,段瑢瑾问,哥舒人从鎏金掠夺了无尽的财富,都给谁了?为什幺这些普通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为什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能将自己的子民统治成这种样子?罪魁祸首是谁?屠杀外族,抢夺财富,不拿去给本国的子民享用,反而全都用去了自己享乐。
这就是哥舒贵族的真面目。
第一次,段瑢瑾察觉到了他自小所受教育的颠覆,并不是所有荒都人都是坏的,至少,哥舒贵族确实是十恶不赦,下到十八层地狱都算轻的。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赫连危楼,赫连危楼笑笑,说他是孩子想法。赫连危楼说,他也知道那些贫民无辜,但某种程度上,他们也不无辜,因为谁让他们是荒都人的,毕竟,人生下来就要有归属,以地域为划分,以民族为划分,生下来,就得继承民族的仇恨,这是无法改变的。这是群体的,每个人汇集在一起,他们不是个人,而是群体的象征。
段瑢瑾提出了质疑,如果世界上没有民族,没有国家,那幺还会有矛盾纠葛,还会有资源抢夺吗?
耶律危楼说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人活着,要考虑现实的事,要管好当下的事,他们这一辈人,使命就是血洗荒都,报仇血恨。
段瑢瑾实在不能理解,在他眼中,人与人是有区别的,并没有归类的很彻底,至少,在他眼中,统治者和百姓,绝不能混为一谈。
他看过曦盛的书籍,有句话,他非常赞同——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统治者的错误,却让百姓承担,可怜天下百姓,活着就为了吃口饱饭。
这是段瑢瑾眼中看到的,在鎏金城内,虽然有着仇恨的延续,但毕竟底子在,他们穷不了,每人穿金戴玉,考虑的是如何搭配服饰,哪有人会想如何填饱肚子,这就是需求层次的问题。
当一个国家,一个统治阶级管理下的百姓,思考的是如何生存,如何活着,那幺,这种统治阶级,也就真的是烂到骨子里了。
根本原因是资源分配不均,但凡哥舒贵族把抢来的财富,平均分给所有荒都贫民,荒都就不会有贫穷了。
这是段瑢瑾的想法,他才十四岁。
赫连危楼也认真思考了段瑢瑾的话,不过,赫连危楼依旧认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有仇就报,莫管是非,敌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敌。
二人不欢而散。
当时,赫连危楼继续攻打荒都的城市,是铁沙国出兵干预,他们才退回了鎏金。
铁沙作为中立存在,是不允许局面失衡的,当时的女帝正是耶律雄英。
回到鎏金后,段瑢瑾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但他天资聪慧,不会怀疑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认为,自己应该去寻找答案。两年后,段瑢瑾十六岁了,也是在这一年,他向赫连危楼提出,他要离开铁沙,要去周游大陆,放眼看世界,去看,别的国家别的百姓为何,去寻求一个不需要仇恨就能治世治民的答案。
他认为自己不能局限在鎏金内,绝不能,大陆之上,万民皆是民。
赫连危楼答应了,他将段瑢瑾视为亲儿子,不会阻拦他做任何事。
于是,段瑢瑾找了鬼医,改变了自己的相貌,换了新名字,他不再是赫连瑾,他是段瑢瑾。
离开鎏金,段瑢瑾周游各国,看到了更多这个大陆的真面目,看到了更多民,也结交了很多朋友。
又是两年后,段瑢瑾偶然遇到了濋飞飞和元湘灵。
自此,一生命运再次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