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成全

那日那小孩儿鬼鬼祟祟寻摸进书房的时候,谢泠只作低头专心写字没看见。

待她翻翻架子上的书册,摸摸桌角,玩玩砚台,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凑到他身边,仰着脸叫他哥哥,他才缓缓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略一挑眉,打趣问道:今日怎幺有空过来了。

自开始练武后,谢殊结结实实醉心其中,除去每周去武场的三天,其余的时候,也在院子后的小竹林里练剑,不知天昏地暗。

青天白日漫步到书房,实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谢殊闻言装傻充愣地笑了两声后,拉住谢泠的一只衣袖,步入正题,她眼神亮晶晶道:“哥哥,要秋猎了。”

秋猎是一年一度的重大活动,自她记事起每年都会同去。往年只是一旁做看客已是热血沸腾,今年苦学了一番骑马射箭,早就翘首以盼跃跃欲试了。

谢泠搁下笔,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谢殊见他如此,复又扯了扯他的衣袖,追问道:“如何?哥哥不去吗?”

谢泠将衣袖从她手中收回,笑着回望她道:“公务在身,走不开,公主自去好好玩罢。”

谢殊闻言,长长地惋惜了一声,只是这惋惜里恐怕只有三分真心。你看她,眼角眉梢已悄悄飞扬起来了,一点也按耐不住的样子。

谢殊固然喜欢这位兄长,不过八九岁正是没心没肺的年纪。哥哥若是不在身边,便能得十分自由,等出了宫去了猎场、进了山,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得到了想听的讯息,谢殊便步履生风地出了门去。

谢泠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外面风渐起,树叶飒飒作响。谢泠忽然皱起眉头,急促地咳嗽起来。宫人闻声赶来,赶紧将窗子掩上,隔绝了一片金黄秋色,又斟上一杯热茶。

天冷后,这副身子便愈发骄贵起来,动辄咳嗽生病,虽要不了性命,却也实在折磨。

谢泠不欲叫谢殊知晓。故而圣上浩浩荡荡动身前往猎场那日,纵然身体抱恙,仍勉力支撑,长立于秋风里,在宫门处微笑着和谢殊道别。

谢殊踮起脚尖,雀跃地同谢泠说话。谢泠略躬身低头,侧耳细细听着,带着笑点点头。

只听她大言不惭道:“哥哥且等着我,我一定猎一头最好看的狐狸,带回来给哥哥做风领”,许是觉得猎狐狸不够霸气,语罢又飞快地摆摆手,改口说道:“不不,要猎最大的老虎,给哥哥做虎皮垫子。”

谢泠命宫人牵来一头通体雪白、难得一见的漂亮骏马,对谢殊和缓地笑道:“如此,那就以宝马赠公主,祝公主满载而归了。”

谢殊乍见此马,眼睛登时发亮,绕着马转来转去,摸来摸去,爱不释手。

她在武场新认识了两位新朋友,自幼在新疆长大的。据说在他们那里,每个孩子出生都会得到一匹独属于自己的马。

谢殊想像中,自己的马一定是最漂亮、最敏捷、最高大健硕的。而那匹马向她走过来,就好像从她的脑海里走出来一般。

谢殊重重扑到谢泠身上,抱着谢泠的腿欢天喜地道:“呜哇!谢谢哥哥!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感激的话说完,谢殊迫不及待接过宫人手里的鞭子,敏捷轻灵地爬上马,一溜烟儿骑得没影了。

谢泠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后,方才转身,对身后一直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陆铎道:“进山后,让暗卫守卫些个离远些,莫叫公主拘着了”,又似想起了什幺一般,笑道:“记着,别太刻意。”

谢殊以为自己将哥哥瞒得滴水不漏。以为在猎场里,是自己靠聪明躲过了重重士兵的巡逻和搜索,才得到了倍感珍惜的放纵和畅快。

她哪里会知道,有一个人愿意给她全部她想要的东西,包括成全她隐秘的自由和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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