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运动少女想要逃跑(1)

那一晚以及那天的假期过后,我和三个女孩子的关系算是水到渠成一般变得亲昵熟稔,平日里在班上会互相讨论学习方面的问题,闲下来也会由女孩子们带我在学校周围到处逛吃逛玩,周末晚上自然也是偷摸摸去到女孩子们的宿舍里头,一起看书看电影啊、追剧吃外卖啊这样那样,临了夜晚睡觉的时候,要么是爬上来一个爱撒娇的小清,要么是钻过来一个笑吟吟的小沛,总之我的床上总不会闲着。

虽然说彼此之间、尤其是和小清还有小沛之间早就是坦诚相见的了,再加上少年少女天性对于彼此身体的好奇与渴望,夜里的时候,总免不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娇吟。

但我们都清楚彼此都还只是十五六岁的高中生,现阶段一切以学习为重,所以亲亲摸摸归亲亲摸摸,出格的事情始终克制着,没有过早地去沉迷于此。

在此期间,小云是一直知道她的两个好朋友和我之间的事情的,但她始终没有做出过什么反应,依旧是把我们当做最好的朋友那样相处,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和我独处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避嫌或是疏远。

我有些搞不清楚她的想法,但当面问又觉得很奇怪,只好顺其自然。

一段时间过后,我们高一年级参加了每年一次的五十公里远足徒步活动。

虽然说是十一月多了,但我们这儿依然是热浪不减,三十多度的太阳天。

小清和小沛这俩缺乏锻炼的女孩子自然是受不了的,早上七点多出发,和班上大部队一起走了差不多一半吧,就搭上了学校安排的接驳车向着终点悠然前进了,扔下我和小云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发车之前小沛还不忘向我们眨眨眼,说:

“云云、疏雨!我和清清投降了,你们两个加油啰!拜拜~”

小云作势挥了挥拳头,两个女孩子“咯咯”笑着走远了,剩下我和小云面面相觑,彼此笑了笑,说道:

“那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我还要收集完全部里程点的印章呢,疏雨要加油哦,不许逃跑!”

“啧,这我可不保证啊,等会儿我走不动了,云云就背我好了。”

“放轻松啦,剩下区区二十公里,小意思!”

……

“呜呜疏雨!走不动了!背我,快点背我!”

一个多小时后,一直挽着我手的小云已经是完全倚在我身上了,系着高马尾戴着遮阳帽的小脑袋不断蹭着我。

我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多,还剩下十公里左右的路程,显然我身边这位运动少女也已经到达极限了。

“背你我就死在这了,你还行吗?实在不行的话,我看看……这也没人了,打个电话给老师的话,接驳车马上就能到了,我建议我们速速投降。”

“呜……不行!我才不坐车!”

走了四十多公里了,明明身子都快软透了,身边这位女孩子却总在奇怪的地方有着奇怪的坚持。

我从背包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下巴的汗滴,说道:

“你这是干嘛?真的要走完全程吗?”

“那……就剩那么一点了嘛,反正前面的走都走了,现在坐车,感觉好亏。”

小云低着脑袋,挽着我的手臂轻轻摇着,像是在无意识地撒娇。

“而且……高中就这一次,我想走完啦……”

女孩子都这么说了,我拿她也没办法,只好看了看前面的路。

因为坚持不了的同学们基本都搭车走了,能走完的又基本都走得比我们两个人快,所以我们现在也算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状态了,不过还好这一段是河堤旁边的林荫路,还算走得舒服。

“那就走完吧,当散步好了。”

“嗯!回去要拿打卡印章狠狠羞辱她们两个!”

“感觉我们已经被羞辱过了……”

听见我的应答,小云又恢复到元气少女的状态了,干劲满满地迈开步子,我则步子小一点好让她别那么累。

只是走出去没两步,我就注意到身旁的女孩子步伐似乎不太协调,右脚总是拖一下的样子。

再看一眼帽檐之下淌着汗珠的小脸,她在我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抿紧了嘴唇,我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了。

我停下来,找见了几米开外的长木椅,便牵着小云往椅子那走。

她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停下来,还搁那掩饰着自己的右脚呢,迷迷糊糊被我拉到椅子旁,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来,看见我突然开始脱她的鞋子,这才反应过来。

“诶?疏雨,你,我……”

我才不管她说什么,反正少女也只能乖乖任我施为。

今天小云穿着校服的短袖短裤,运动鞋之上的细腿儿白生生的,又不失锻炼过的弹韧,只是我当时没空在意这些。

我托着少女右边的脚脖子,不让她的鞋底碰到地面,果然手里头来自少女腿足那微微的颤抖就减轻了些。

我接着松开她系得很漂亮的鞋带,把白色的小船袜一脱,白生生红嫩嫩的小脚丫就托在了我的手里。

我抬起来一看,果然在足弓的位置,已经因为长久的摩擦而生出了一颗看着就很疼的水泡。

我抬起头,对上小云那明显因为心虚而左右乱瞟的眼睛。我也不说话,就那样半蹲着,风从行道树之间穿过,带起“沙拉拉”的声音。

终于是少女那边忍耐不住了,动了动小脚丫,想要从我手里逃掉。

我可不惯着她,反手握得更紧了些,感觉到玉珠一般的小指头在我手里胡闹,稍微用力捏了一下就老实了,耷拉着小脸望向我。

“疏雨是怎么知道的呀?我还以为……自己装得挺好的……”

“首先是某人刚才就像只沙漠跳鼠,右脚恨不得走一步跳两步。”

我面无表情地说着,小云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小脸,也不知道是因为裸足被我握着的害羞还是被戳穿之后的羞耻了。

“然后是从几分钟前就突然赖在我身上了,我还是多少知道你的体力的,打羽毛球可累了,不至于走个半天就说完全走不动了,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小云突然挪了挪捂在自己小脸上的手掌,眼睛从掌缝之间盯着我,莫名其妙地说:

“羽毛球要的更多是爆发力啦!我耐力……很烂的,刚刚是真的没力气了!”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尽管和你的水泡说去吧。”

我感觉自己那时候语气已经有些急躁了,小云可能也没见过说话这么冲的我,一时间闭上了小嘴。我也清楚自己内心不爽的根源:

这妮子居然还打算瞒着我,忍着个大水泡再走十公里。要是让她骗过去了,回去至少三天她是别想着正常走路了。

“疏雨,你……你生气啦?”

“把我包里最小的那一层打开。”

“哦,哦。”

我保持着话语的冷硬,让椅子上的小云把我的背包拿过去。

“这里太脏了,不好仔细处理。包里有基础的绷带和胶布,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马上打电话给老师,接驳车几分钟就到,当然你也别想打你那卡了。”

我故意等了一下,小云没有丝毫要去拿手机的倾向,只是抱着我的包,低着小脑袋。

我感叹于自己身边的女孩子怎么一个赛一个的犟,继续说道:

“另一个选择,酒精擦干净表皮,包厚厚一层绷带,用胶带固定好,你再穿上鞋,慢慢走完剩下的路。喏,你自己选吧。”

“……”

她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用她平日里很少能听见的甜腻语气说道:

“疏雨~我真的想要走完,而且……我不会有事的啦。我知道你现在很气了,回去我会好好和你们道歉的,现在就帮帮我嘛~”

我叹了口气,当然也是故意给她听的。

我非常不喜欢她今天这种等同于欺骗的行为,必须要以愧疚感好好告诫才行。

小云也只能“嘿嘿”赔着笑,看着我帮她一点一点把右脚包裹好,至少水泡不会再位移了。

做完这些,小云本来大概是想说让她自己来穿鞋的吧,却看见我从包里翻出来一个塑料袋,紧接着把她的右脚鞋袜装了进去,最后放进我的包里。

小云就这样翘着自己只有绷带包裹的小脚丫,一边傻傻地看着我把拉链拉好,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疏雨,我知道要透气啦,不过不穿鞋子走路,会受不了的吧?”

“谁说要你走路的了?给我把包背好,上来。”

我把自己的包递给少女,让不明所以的小云背上之后,转身半蹲下来,耸了耸肩,示意她趴在我的背上。

“啊?疏雨,你要……背着我走吗?”

“或者你可以给我刻个‘精忠报国’?”

“什么‘精忠报国’?我又不是你的妈妈……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啦!背着我走太累了,我,我把鞋子拿出来,疏雨扶着我一点就好了。”

我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回过头来看着她,这个女孩子正在无所适从地翻着我的包。

小云这副模样可怜兮兮的,但我今天实在不能心软,一来舍不得她忍着水泡继续走下去,二来……我觉得有些东西,必须在今天传达给她。

“我再说一遍,背好包,趴到我的背上。你要是试着走路的话,我就只能替你打电话了。”

说完,我转头回来不再看她。身后的女孩子此刻内心的翻涌我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倔犟与要强,反倒在这时成为了她的阻碍。

很快,我感受到背上传来的热量。一双藕臂环到了我的胸前,穿着遮阳的袖套,有些冰冰凉的。

我能感受得到背后人儿的畏缩与踌躇,干脆双手穿过身后的腿弯,别到身前卡实,说了一声“抓紧了”,便在少女小小的呼声之中,一下子把她背了起来,慢慢向前走着。

“背就背嘛,干嘛那么凶……回去我要和清清沛沛告状!”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是吧?我不说话,只是调整着呼吸,来适应长久的节奏。

我记得小云的身高好像是在一米六四左右,不算高也不算矮,刚刚好那样,她比较出挑的是充满少女感的瓜子小脸和匀称养眼的身量。

爱运动的青春少女,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得到那股活力与弹润,更别说此刻亲密无间地趴在我的背上了。

九十斤的体重,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从贴在我背后的小笼包那儿传来刚刚好的触感。

中间隔着的布料是柔软轻薄的,心跳清晰无误地传达过来,和我自己的错开一点点,形成一组奇异的交响。

出于某种不相干的默契,谁也没有说话,我也一直走下去。

背着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特别是在当时那种特别的情况之下。

我能感觉得到小云一直在努力贴紧我,减小力臂来让我省力一些,也导致彼此的汗水与呼吸不可避免地交融在一起,可谁都没有、也不会在意这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上就要走出堤坝旁的林荫道,前面几百米左右便是一个四十一公里的打卡地点,背后的人儿说话了,她的帽子早已摘下,侧脸贴在我的颈项,小嘴无意识地吐出气息:

“已经走了一公里了,现在放我下来吧。不许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不说话,双手托了托她的大腿,引得少女不得不抱紧我一点,软弱又无助地看着我走向不远处的打卡点,那里有几个志愿者姐姐已经翘首以盼了。

眼看离帐篷越来越近,小云的语气也越来越慌张起来:

“疏雨~前面,前面好多人啊,放我下来好不好?你背着我太久了,会很累的,你放下我嘛,我们一起找个位置休息一会儿好不好?疏……宁哥哥,求求你啦,真的好羞人的!”

就在小云求饶的时候,我冷不丁地回答她,用我们那时候流行的方式来:

“叫爸爸。”

“啊?呜……爸,爸爸!总可以了吧?!快放我下来啦!”

我笑了笑,可能是天性喜欢欺负女孩子吧,“我又没答应会放你下来,不过,很听话哦,乖~”

“哪有这样的!!!坏东……”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惊愕的小云了,我脚步不停,只剩下几十米,少女见逃脱不了,只能把小脸埋在我的背上cos鸵鸟了。

走到其中一个志愿者姐姐面前,我朝背后轻轻说了声“抓紧了哦”,便稍微松开一只手,从口袋里把我们两个人的盖章卡掏出来,在志愿者姐姐有趣的目光里递给了她:

“你好,麻烦盖两个章。”

“好的,四十一……嗯,后面还有两个点,一个是四十六公里的,一个是四十八公里的,最后就是终点站了。两位加油哦!”

“好的,谢谢你。”

“职责而已,不用谢哦。”

客套完了,我点点头准备走开,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些瘙痒。

我停在那儿,感觉一直贴在我背上的小脑袋抬了起来,听见少女对志愿者姐姐小小声说了句:

“谢谢姐姐。”

“不用谢哦,拜拜!”

似乎是刚刚说完吧,小云马上又把小脑袋埋了回来。

我心里好笑,都这么害羞了,还非得出来跟人说一声谢谢,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盖完章之后,喝了两杯水,我并没有在帐篷里停留就继续往前走了。

毕竟这种长距离步行,最忌讳的便是突然停下休息,乳酸和抽筋会在坐下来的一刻找到你,最好的便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一路走下去。

可我这样走着还好,几百米过后,头上的太阳猛烈,我背上的女孩终于待不住了。

她先是攥着条小毛巾,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汗,紧接着贴在我的耳边,以难得的撒娇姿态说道:

“都让人家姐姐看见了!你都没看见她们在那里笑,羞死了!”

我不为所动,道:“看见就看见嘛,又没有什么。”

“呜……我错了疏雨,我不该瞒着你继续走的,下次我还有这种情况的话,肯定会马上和你们说的。不要再走了,你放我下来,我们打电话给老师,等会儿坐车好不好?”

“不用打卡盖章了?”

听见我的回应,小云的情绪明显高涨了一些,“不用了不用了!四十一公里的这个点都盖章了,已经很够很够了。人家姐姐不是说了嘛,后面就两个点而已,不用管它们了。我们坐车,马上回去吹空调,今晚我请你们喝糖水好不好?好不好嘛疏雨~”

挺诱惑的提议,可惜有些太晚了。我没有给出小云想要的回应,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着,能感觉得到背后的人儿明显地慌乱了起来。

“你也说了,就两个点而已,继续走完也没事。”

“什么没事?!太阳那么大,剩下还有七八公里,你会中暑的!就算没有中暑,你还背着我!我可重可重了,等会儿你累晕了,我可怎么办?”

“还行吧,九十来斤,不如说有些太轻了。”

“不是让你夸我啦!我真的要下来了!我放手了,我放手了哦!”

说着,小云真的松开了手臂。然而因为我始终没有放开她的大腿,失去手臂支点的她迅速向后仰倒,晕眩的感觉让她马上乖乖搂紧了我的脖子。

“疏雨……你松手好不好?我都答应你了,以后保证不会这样了,干嘛还要生我气啊?以后真的真的不会再这样了,有什么第一时间和你们说,你回去再生我气嘛……”

我没有回应她,尽管少女的低语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又不说话……疏雨,我好怕你把自己累坏了……”

差不多了,再下去的话就真要哭了,我开口说道: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埋单,总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小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那也只是……我的行为而已!我会为自己埋单的,要么是忍着水泡一直走,要么是坐车放弃打卡,我都会自己承担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受苦的就只有疏雨一个……”

“自己承担?你能够承担自己的责任吗?”

我的话语毫不留情,“你要是踩着那个水泡走个十公里,回去我们至少得照顾你三天。这已经算是小事了,前几天的月考,因为你很久不来问我问题,数学倒数第二道大题,那么简单都不会做,你想要干嘛?嗯?”

“我……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还说什么‘以后不会这样了’,‘有什么会和我们说’,我看再过几天,别说是我这边了,就是清清和沛沛也找不到你了。她们早就和我说了,最近找你玩,总被你用什么理由推脱。这次呢?这么想要走完全程,就算是长了个大水泡也要继续,某人该不会是,想着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吧?”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

挖苦一般的发言引起了少女的强烈反应,我继续脚步不停,语气不自觉地低沉下来。

“为什么要离开呢,万籁云?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来着。”

“我们当然是朋友了!”背后传来少女高亢的声音,接着停顿了两秒,“可是她们……已经不只是你的朋友了……”

问题的核心就像是房间里的大象,平日里我们默契地假装看不见,当它终于不得不被提及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了。

小云的声音脆弱又颤抖,让我想见她此刻易碎的表情:

“我呢?我该怎么办?”

终于说出来了啊,我心想,接着说:

“逃避是没有用处的,万籁云。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就好了。”

“什么‘一起解决’?疏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少女压抑良久的思绪,终于在这一刻于我的引导之下爆发出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断续又委屈,在这空旷无人的河堤路上,只有我一人听得清楚:

“清清是早就喜欢你的了,这我和沛沛都知道。我没想到的是十月过后,就连沛沛也喜欢上你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懵嘛,我还以为清清和沛沛做不成朋友了。结果,结果某人……”

像是报复一般,小云的双手锤了下我的胸口,耳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虽然我也早就知道疏雨是个很色的家伙,但是也没想到……你们三个人又不躲着我,晚上的时候那个声音……还有白天!也在那里一起打情骂俏的……你们是要我怎么办嘛!”

呃……虽然原意是不希望瞒着她,但现在怎么……听着确实有点委屈人家了?我冒了点冷汗,继续听女孩子歇斯底里的话语。

“第一次有了这么好的朋友,好朋友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明明是好事成双才对,可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尴尬,又不知道怎么跟你们相处才好,想来想去,我好像只能慢慢离开了,这样的话,就谁也不会伤害到谁……”

我低声插了一句,“你就那么确定,谁也不会受伤害吗?”

“那我能怎么办嘛!我只是个还没到十六岁的、脑子又不好使的文科生而已!本来一开始很开心很开心的,可是……都怪你都怪你!疏雨是坏东西!色鬼!变态!脚踏两条船!”

怎么感觉每次都是我理亏?我默默忍受着来自胸前的轻轻捶打,好像也只能照单全收了。

她发泄了一会儿,也许是心事终于说出来了吧,慢慢平静下来,乖巧地贴在我的背上。

“与其被你们慢慢自觉或者不自觉地疏远,还不如……你说得也没错,所以我一开始,才会想要坚持走完这里,可惜现在不行了。”

她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着我想要马上打她屁股的傻瓜话:

“我能感觉得到,清清和沛沛都很喜欢你的,你要对她们好好的。我们打电话给老师,坐上车,开开心心地看完这一路的风景,然后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哪来的傻姑娘在说着傻话?我权当没听见,托着少女大腿的手更稳了,脚步不停,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迈进。

“疏雨,宁疏雨!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比你大几个月的,听姐姐的话好不好?不要再走下去了……姐姐求求你,不要再走了……”

来自背后的哀求我可以充耳不闻,但是少女开始不断地挣扎,这让我心烦意乱。

“听我说,万籁云。”

“你又想说什么歪理?我才不管你!快点给我停下来,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你不是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么?我翻了个白眼,反正少女也看不见。

“我不会停下来的,哪怕累晕在半路,我也要把你背到终点。”

“这算什么?哪有这样威胁人的?!”

少女一时惊愕,我继续说道:

“因为我对你想要擅自离开的想法很生气,非常生气,气到想要把你当场拉过来打屁股的地步。”

“但是我舍不得惩罚你,我就想着,那我惩罚我自己好了,惩罚我自己背着你走上十公里,再痛再累也不能停下来。”

“……我要告诉清清和沛沛,她们喜欢的人是个傻子。”

“随意,”我挑了挑眉,“因为我想要你知道,万籁云,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们可以一起分享快乐、彼此倾诉苦闷。当然也可以,在你做出决定的时候,由我们而不是你,来一同承担所有的后果。”

“而我现在,”我轻声说道,“就在替你承担着。”

背后沉默了好久,周遭有风的声音,那是秋叶的安魂曲。

“哪有这样的……你这是道德绑架……”

别哭啊,身后哭声一般的回应让我有些麻爪。女孩子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准备好的答案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哑在了那儿。

“你说点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明明只要我慢慢离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个问题吗?我似乎可以回答了,因为我从未对问题的答案,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我轻声说道。

“骗人……哪里有‘朋友’,做到这种地步的……大骗子……”

脖子上的是泪水吗?我不知道,我已经分不清背上是汗水抑或是泪水了,就像我分不清这到底算不算“朋友”。

“是不是朋友都好,你只要知道,我……我们,不会允许你离开的,离开一天、一分钟,都不可以。”

是被我的无理取闹气笑了吗?身后传来噗嗤一声。

“怎么还有强买强卖啊?我当时可不知道还有这一道……”

我没有回答,她呓语一般的话音也不需要回答,她只需要思考的时间。

这也成为了剩余旅途最后的话语了,我们徒步、盖章、打卡,时不时看两眼周遭的风景。

汗水有时候会模糊我的眼睛,身后的小手轻轻帮我擦去,可惜她没办法为我擦去身体各处几乎到达极限的疼痛了。

不过一切都没有关系了,当我看见远处红黄色调的背景板,“终点”两字在灯光之下隐约显现的时候,轻柔的低语同一时间在耳边响起:

“谢谢你。”

她的气息轻柔而又稳定,一点不像发生过什么,内容更是再平常不过的道谢,却带着一种让我心安的魔力,仿佛全身上下的疼痛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她言语里的意味。

夜幕降临,鸟儿要归巢了,看不清品种的群鸟在头顶纷飞,投向思恋的旧林。

恍惚之间,我似乎看见了一只特别、特别鲜艳的鸟儿,正朝着群鸟的反方向飞去。

有的鸟儿生来就是要离群的,我想。比较幸运的是,我好像,抓住其中一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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