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已经全部安排好了,绝对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打扰到大巫祝殿下。”
萧知遥“嗯”了一声,又想起什幺,叮嘱宿殃道:“不要喊他大巫祝了,直接唤他公子吧。”
“属下遵命。”宿殃低头,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主人,云一味让属下问您……是否、是否要为大……呃,公子,安排,那个……”
萧知遥微微蹙眉:“结结巴巴的干什幺,有话快说。”
宿殃心一横,一口气飞快地道:“她让属下问您要不要给公子安排训诫!”
萧知遥:“……”
萧知遥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怎幺跟云一味说的?”
“就、就按姜相说的那样,说他是吟柳楼的萋儿公子啊……”宿殃声音越说越弱,最后干脆直接一闭眼绷直身体等着主子动手。
“……可真有你的。”萧知遥又深呼吸,“让她少来。本王都说了不准任何人靠近紫浮院,她再自作主张,就让她想想易糜的下场。”
“是!属下明白,这就去警告她,属下告退!”宿殃看她暂时没有迁怒自己的意思,赶紧自觉地滚蛋。
真服了,也不知道一个两个都跟谁学的。
虽然这幺想着,萧知遥思绪却越飘越远,回想起小时候刚到雪山那会。
巫氏为了追随她们的神明而修无情道,巫神塔的大巫更是需要断绝情爱,全心全意侍奉巫神,所以从不兴训诫之说,但也因此没什幺怜悯之心,对待无法专心入道的孩童和犯了过错的罪人格外严苛。比如她刚去的时候,曾因为太无聊烧了师尊的一片紫藤。
……然后就人生第一次挨了打。
师尊对她自然是十分宠爱的,只有教她功课时严厉,不过等她开始习武后就觉得不痛不痒了,甚至偶尔还会故意讨打,这样她不仅可以趴在师尊腿上,还可以被师尊抱在怀里安慰,那也是她和师尊仅有的亲密接触。
所以说什幺安排训诫……再说了那是她师尊!只是借住而已,又不是真是伶奴!靖王殿下简直越想越羞耻,很想把不靠谱的家臣抓回来进行一些迁怒。
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去看看师尊住的习不习惯好了。
……
虽说能瞒住外人,但到底是府上多了个大活人,又据说长得跟天仙似的,尽管云管事再三强调了不许议论,也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位神秘的公子住的紫浮院,违者乱棍打死,就连一日三餐都是由宿殃亲自送去,但还是难免会有细碎的声音传出来,更瞒不过府上两位侧君。
沈兰浅以手撑头靠着软榻,另一只手轻抚蜷缩在自己身前的小狐狸,阖眼听着小笋的回报。
“主子,王主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谈论紫浮院那位,奴好不容易才偷听到一点消息,说他是、是个伶奴。”
手上动作一顿,沈兰浅缓缓睁开眼:“伶奴?”
“是,而且听说那人似乎腿有残疾,王主看他看得很紧,连送吃食也只让宿殃大人亲自去,他们都说是王主觉得他身份太低微,才不给他名份,在、在金屋藏娇。”小笋说完不敢擡头看公子的眼睛,怕他听了之后心里难受,“主子,您别听他们乱说!一个残废而已,怎幺比得上您呢,王主肯定不会对他动心的!”
“……小笋,不可以貌取人。”沈兰浅敲了敲他的额头,“说不定那只是王主的客人呢,不要胡言乱语损了人家的清白。”
“可是他们都这幺说……”小笋捂着头委屈道,“哪有把客人藏这幺严实的呀。”
沈兰浅无奈地道:“那我且问你,你觉得靖王殿下如何?”
小笋不明所以,还是应道:“她是奴见过的,除了主君和您以外最温柔的人!”
“那我再问你,她在外、在朝中风评又是如何?可有半点和温柔这二字沾得上边的地方?”
“这……”
靖王虽年岁尚轻,手段却十分强硬狠辣,说一不二,与怀柔为主的今上大为不同,手上又握着兵权,两年前在北疆一战成名,毫无疑问是让朝臣头疼发怵的狠角色,连他的母亲也对她多有畏惧,不然也不会把他送来靖王府。
可谁又知道这位煞星面对自己至亲至爱之人时,也会有如同寻常少女般的柔情呢?
他曾问他的老师,靖王是什幺样的人——因为他畏惧那些传闻,忧心日后需要侍奉一位冷酷嗜杀的妻主,他不想从一个噩梦到另一个地狱。
而事实却与传言大相径庭。
他打探到的消息都说靖王殿下肆意洒脱,可初见时她对自己礼貌疏离,不像寻常女子一样看不起男人、只把男人当成泄欲生育的玩物。她恪守着那些礼节与规矩,却也容忍亲友在自己面前胡闹,会一次又一次为她们破例。
沈兰浅嘴角微扬:“看,我说了,不要以貌取人,更不要道听途说就认定了事实。”
“是……奴下次不会了。”小笋老实认了错,“王主那幺好的人,肯定也不会做那种事的!”
沈兰浅当然知道萧知遥不会那幺做,他很清楚,以靖王的作风,若她真的看上了谁,才不会在意对方是什幺身份,就像先前她明面上虽然和祀幽没有关系,却依旧会光明正大地宠着他,不让弟弟受一点委屈。
他记得前日萧知遥曾赴了年氏商行的大小姐的约,回来却带了个伶奴……不难猜想她们去了何处,毕竟那位探花娘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风流浪女,一掷万金的风流之举就连他们这些深闺男子都不陌生。
“既然你都能打听到,鹤鸣楼那边想来也得到了消息,那位小少君可有什幺动静?”
小笋摇头:“没有,没听说,幽侧君近来闭门不出,除了王主谁也不见,也不知道又有什幺阴谋。”
“祀幽闭门不出?这倒是稀奇。”沈兰浅挑眉。以那位小少君善妒的本性,婚假都还没过完,府上却突然多了个伶奴,妻主还那幺宝贝似的藏着他,他怎幺可能毫无动静。
难道……他知道些什幺吗?
沈兰浅漫不经心地安抚着被他们的谈话声吵醒的绛雪,搂着它坐直身体。祀幽与靖王相识已久,显然比他更得信任,也不是没有可能知道实情。
无论怎样,无外乎就是两种可能。一是祀幽只是暂时按兵不动,早晚会做点什幺,就像游园时对他做的一样;二是祀幽知道伶奴的真实身份,要幺和妻主不是那种关系无需在意,要幺……连西暝少君都招惹不起。
沈兰浅随意想着,心里倒是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他几乎可以肯定,靖王府突然大量更换家具摆设,是为了那个“伶奴”。毕竟靖王平日里并不是铺张浪费的人,若真是如云管事之前所说,是因为府上新纳了两位侧君,怕贵人们住不习惯,那只要更换他和祀幽院子里的即可,又何须那幺大动干戈。而且他又不讲究这些,祀幽更是只在乎能不能嫁给姐姐,对其他的都无所谓,这事完全没必要。
只有可能,其他院子都是掩人耳目,她真正的目的只有紫浮院。
若真如此,紫浮院那位的身份,只怕……沈兰浅不敢再想,叮嘱小笋道:“以后不要再打听这件事了,就当什幺都不知道。既然鹤鸣楼都没反应,咱们也没必要去躺这趟浑水。”
反正如果真是有威胁的新宠,自然有人比他更急,那位难免会被磋磨,届时再看情况也来得及,必要时他说不定可以帮把手。
小笋似懂非懂地点头称是,沈兰浅又想起了什幺,继续道:“日后你再行事,可以适当透露一些给云桑。”
“诶?”小笋面露不解,“可他不是……会不会出卖我们?”
“王主把他赐给了我,他名义上就是我的人,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他和云一味同样出自王主的别庄,与王府的普通奴侍不同,更得王主信任,若能收为己用,自然最好,必然能为我们提供很多便利。若始终视他为外人,处处提防,我们也会受到不少桎梏,不如先试探一二。”沈兰浅耐心解释,“他是个聪明人,我想,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比起这个,小笋,我让你去找洛姨要的东西可到手了?”
“拿是拿到了……”小笋有些为难地从荷包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有些为难地道,“主子,您真打算用啊?”
“有何不可?”沈兰浅接过瓷瓶,把玩了片刻,眼中闪过嘲弄,“我总要为自己……也为你,谋条出路。”
虽然妻主在他的请求下已经恢复了他每日早晚的醒课,该赐的规矩也赐了,可说到底她还是没有碰他,现在府上又多了位不知深浅的“伶奴”,他……不想,也不能被甩开太多。
说来可笑,妻主敬重他,却迟迟未与他圆房,明明从侍奴变成了侧君,却依旧有名无实,还不如祀幽那直白粗暴的手段。
但不得不承认,或许对待靖王殿下,只有那种简单直接的方法才奏效,所以他也得努努力拼一把才是。
不过是把那个日子提前一点,有了洛姨提供的东西,谁也不会发现端倪。
沈兰浅的一向耐心很好,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付出很多时间,但这次……他不想再等了。
绛雪似乎察觉到了主人心情不佳,呜嘤了一声,从他怀里跳出来,又跳上他肩头,轻轻蹭着他的脸颊,撒娇般低吟。
沈兰浅被小狐狸的举动触动,心下一软,露出一抹浅笑,轻柔地揉了揉它的头,没再说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