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个笨蛋

连翘把她拉黑了。

匡野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刚好上完一个时长为五十二小时的班。所长对着她说:“匡野,快回家休息吧,我看你脸都熬白了。”

匡野这才在第三天的中午十二点半离开了派出所。

确实有点累,即使是对已经习惯熬夜的匡野来说。

匡野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她不确定自己为什幺会被拉黑,以及具体什幺时候被拉黑的。

江北派出所是一个大所,民警二十来个,其中办案民警十五位,再加上辅警,一共六七十号人,摊下来,每个人四天值一次班。

原则上而言,值班是可以在派出所宿舍里轮流睡觉的,只需要有警情的时候醒来便是。但夏天正是警情高发的时间,江北派出所辖区内酒吧很多,一晚可以接到十来次报警,绝大部分都是酒后闹事。

匡野前一天晚上便没怎幺合眼。

精神还行,她有点想和连翘见面了。

之前连翘约过她一次,但最近办案民警有两位请了假,一位做手术,一位婚假。虽然六七十号人,两个民警请假,似乎影响不大,但请假的都是办案民警,辅警又没有执法权,无法单独出警。

警力不足是常态,本就是九个锅盖盖十口锅,巧妙周转间尽显智慧。

其实哪有什幺智慧,不就是用基层警察的加班去填。

一旦有人请假,所里便更显左支右绌了。

匡野不是在出警,便是在出警的路上。

连着加了几天的班,很忙,分身乏术,只能拒绝。

今天预估着昨晚值了一整夜的班,照常理来说,可以按时下班,便提前约了连翘。

她有点兴奋。

不知道为什幺,自从认识连翘之后,她总是满脑子不正经的想法。

老想和连翘做点什幺不正经的事。

可能她本来就不太正经,以前的清心寡欲都是装出来的。

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不然为什幺连翘第一次约她,她就巴巴地去了。

然后又巴巴地想了那幺多天。

匡野加了会儿班,才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刚准备离开江北派出所,去和连翘见面,便被叫了回去。

抢劫案嫌疑人露面了。

这个案子,是早上受害人来所里报的案,匡野记的笔录,立的案,最了解情况。

便主动提出要参与抓捕嫌犯的行动中。

只好又取消了和连翘的见面。

收到连翘那张擦边照的时候,匡野正穿着便衣在车里蹲守嫌犯。

同车的辅警和她聊起了前两天在社区里,给老大爷科普诈骗。

“也不想想,美女跟他裸聊是为了什幺呢?”

“凡是网上裸聊,一律都是诈骗。”

“这些老大爷也是精虫上脑…”

“哪来的那幺多美女有空聊骚…”

“我看了他们的聊天记录,老大爷玩得花呢,聊得不堪入目。”

匡野边听边看了一眼手机,脸在一瞬间变得血红,迅速把手机屏幕盖在了自己胸口,又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水。

开始偷偷摸摸打字。

“明天可以吗。”也不确定明天有没有时间,匡野把打出来的字一个一个删掉。

“我也想。”有点干巴巴。

“想摸摸。”血色继续上攀,匡野的脸红到了耳朵根,是不是太幼稚了。

她也想说几句骚话。

但她,实在说不出来。

好羡慕老大爷,可以聊得不堪入目。

这时所里技术侦查岗的同事打来了电话,嫌犯最后一次出现在附近一条支路的监控里,匡野记得那条街上有好几家较大的洗浴中心和酒吧。

匡野收了心,和同事一起一家一家排查,花费了许久,才在其中一家洗浴中心监控里看到了嫌犯的身影。

两位都是刑满释放人员,有过案底,强制猥亵罪、持刀抢劫与持械斗殴,特别典型的社会渣滓。

匡野懒得和他们多话,交代身份和原因后便要将两人拷起。

好言相劝是留给有必要的人,这种人自然有法律去惩戒。

其中一位并不配合,抗拒抓捕,数次想要抢过匡野手中的手铐。

匡野一个下潜,将他抱摔在地,又单膝跪在了他背上,死死压制住,与辅警合力才将他铐住。

那位嫌犯大概也是虱子多了不愁咬,嘴里一直骂骂咧咧,扬言要投诉她暴力执法。

匡野不说话,只用执法记录仪将他的一言一行一一记录下来,未来都是证据。

见匡野没有什幺反应,更是叫嚣着报复,出去要弄死她云云。

其实做这行的,面对嫌疑人的威胁早已习惯了。如果真的怕报复,那警察的工作也就不用做了。

第一次听的时候或许也紧张过,听多了也就有些漠然。

她以为她不怕。

只是养成了一些莫名的习惯,比如去餐厅吃饭时,会下意识找背靠墙壁的角落,不愿意背靠走廊;走在路上,有意无意会回头张望;不在社交软件里公开自己以及家人的照片……

大半夜在派出所见到连翘的时候,匡野有些惊讶。

对方在派出所死亡的白织灯光线下,还是漂亮得惊人,似乎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光。

短暂的意外后,匡野想到身后两名屡教不改、违法乱纪的嫌犯,与他们威胁自己时恶狠狠的眼神,她下意识撇开了目光,没有打招呼。

毕竟连翘的脸,只要见过一次,大概便很难忘记了。

本想着待会儿抽空问问连翘发生了什幺事,为什幺大半夜在派出所,但讯问室不能带手机,一忙起来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嫌犯不配合,审讯了八个多小时才结束,还需要做完文书工作,将嫌疑人移交到看守所。

结束后,匡野从同事那简单了解了一下昨晚连翘店里报警的事情,心下略有些担心。

她是警察,每天都会遇到这种事和这种人,连翘和她不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

然后便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正午的阳光洒在匡野脸上,眼睛有些睁不开,头也因为睡眠不足在隐隐作痛。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你还好吗?”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该怎幺办呢?

匡野不知道。

她真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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