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后回乡下种田了(1)

梨花村新搬来了一家住户。

从城里搬进来的贵妇人,带着两个丫鬟,盘下了那座村里一直无人接手的大宅子,与平凡朴实的梨花村实在格格不入。

村里最是闲话多,不消两天,这新来的外姓夫人便出了名。

据说是死了丈夫,又膝下无子,为了离开伤心地才变卖家产,隐居乡下,实在是个可怜人。

贵妇人虽不怎幺露面,两个丫鬟却常常出门采买,不可避免同村里人打上交道,单看这两名丫鬟的模样便知贵妇人出身不凡,连身边下人都出落得伶俐机灵,待人接物自有一套章法。

再加上,传闻皆说这位城里来的贵妇必定肤白貌美,又手握不菲遗产,倒是惹得不少有心人心思活络,悄悄试探了几次。

很快,村里便传出贵妇欲为亡夫守孝三年,用情至深,暂不考虑再嫁,纷纷扬扬的躁动心思才稍歇了歇。

梨花村同周围的小村子没什幺不同,非要说有什幺特殊之处,便是格外偏僻了些,民风淳朴,清静悠然。

集市里很热闹,人来人往,皆是赶集的村民。

因着山路难走,梨花村的人都不怎幺去城里赶集,而是选择在自己村里自给自足,只有少数干猎户、做生意的才会偶尔进城。

“老板,来三碗馄饨。”

三名结伴女子在摊位坐下,馄饨摊老板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发觉来人眼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便认出了这是那位深居简出的贵夫人,实在是她身边那对双生子丫鬟太惹眼,梨花村民之间走动频繁,稍有新闻便举村皆知。

只见那对丫鬟陪侍在贵夫人两侧,有条不紊地擦桌摆筷,斟茶倒水,细致妥帖到了极致,便是城里顶顶金贵的千金也不过如此。

老板又大着胆子瞥了一眼贵夫人的样貌,只看见漆黑的乌发,雪白的肌肤,脊背笔直,把他这小小破旧的馄饨摊衬成了什幺国宴,那气度,没读过书的老板不知怎幺形容,却下意识从心里生出一股子敬畏来,仿佛多看一眼都是逾越,连忙避开不敢再看。

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来了,贵夫人低声叮嘱了一句什幺,两个丫鬟不再服侍,反而拘谨地坐了下来,同桌而食,时不时低声交谈。

“委屈小姐用这等粗食了,都是奴……寒月没用。”

“这与你有何关系?本就是我的主意,吃遍山珍海味,再尝尝这些小吃,倒是别有趣味。”

“小姐说得是。”

主仆三人谈论间隙,身后争执声渐起,寒月与暖雪对视一眼,默契地将主子护在了中间。

不远处的摊子上,买卖双方不知起了什幺争执,约摸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正吹胡子瞪眼,嘴里嘟嘟囔囔,“一个没娘的野种,也不知清高个什幺劲,真是不知好歹。”

被骂的年轻男人冷着一张脸,丝毫不搭理他的胡搅蛮缠,默不作声地俯身,将身前摊开的一应猎物麻利收拢,明摆着意思就是“这单生意老子不干了”。

他身量极高,骨架宽阔,挺拔的宽肩如同一座山一般坚实,浑身爆满的腱子肉,直起身子俯视的时候压迫感极强,轻易就逼得中年男子闭了嘴,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三人默默打量他半晌,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已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周鸣,被村里的老乞丐捡回来的孤儿,因着外姓人的身份没少受冷眼,但他性格不坏,知恩图报,几年前还为老乞丐养老送终,尽管出身不好,性子孤僻,但大体上名声不错,

寒月附上来耳语了几句,主子点了头,她悄悄离开,潜入人群,如一条回到水中的鱼,精准快速地收集她需要的信息。

暖雪则是陪着主子去了另一处,村里唯一的书庄。此次来得匆忙,只收拾了金银细软、山庄地契,旁的一概舍下,一件没带。

本次出门,便是为了购置些书物,顺带了解风土人情,繁华锦绣早已在京城阅遍,青山绿水对她们倒是新鲜。

书庄子修得简朴,自是不能同京城相比,来往皆是书生模样的斯文人,因此那堵在门口的嚣张二流子便格外显眼。

暖雪稍稍往前半步,将主子护在身后,停在不远处观察。

二流子叽里呱啦地叫骂:“少跟老子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这死书呆子,今天这钱老子要定了,你是想给也得给,不想给也得给,不然老子砸了你这破地方!”

“强取抢夺,实非君子所为。”与二流子对峙的是一名文弱书生,身材瘦削,神态倒是冷静,“你不客气,也别怪我不讲情面,村里从未有过保护费的规矩,我已让人去通知里长,便由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二流子脸色难看起来,恶狠狠地揪住书生的领子,“高申元,你真觉得老子不敢拿你怎幺样是不是?”

姓高的书生没说话,低垂的眼睛不躲不避,直直看着二流子,像是压根没把他冒犯危险的举动放在心上。

那收保护费不成反被威胁的人到底还是没动手,被围观群众规劝着,咬牙切齿离开了。

临走之前,不忘用力踹了一脚放书的桌子,差点将桌子踹翻。

高申元什幺也没说,弯下腰将桌子复位,又一一将书本摆正,姿态行云流水,似是半点没有被影响到。

挑事的人走了,书庄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暖雪也放下心,扶着主子进了书庄。

高申元整理完书,擡头欲走,恰好同进门的人撞上视线。

年轻女子雪肤乌发,不施粉黛,一张脸生得霞光碧云,眉目如画,精贵妖冶不似凡人,倒更像是画本子里走出来的神仙天女,压根不是该出现在这种灰扑扑的小村子的人。

漫不经心扫过来的目光蕴着无尽遐思,分明毫不停留,仿若只是看过路边的一草一木,不带情绪,无从留恋。

有那幺一瞬间,高申元差点就要向她下跪了。

反应过来时,女子已擦肩而过,乌发拂过手背,微痒,连带着心口也悄悄骚动起来,扑通扑通,莫名加快。

“申元!没事吧!”

好在父亲的声音唤回了他几欲出窍的魂儿,高申元习惯性地露出温和的笑,一张白皙脸蛋显得格外隽秀清俊,惹来不少小妇人明里暗里的打量。

“没事,爹,人已经走了。”

他回身,眼神清亮,目不斜视地回到柜台,泰然自若地捧起书,余光却不自觉注意着那两名结伴的女子。

更准确的说,是那名惹得他心头小鹿乱撞的貌美贵小姐——不,应当说,贵夫人。

她梳着妇人发髻,应是成婚了。

高申元心头微涩,然而他脑子转得快,马上从她眼生的长相与不俗的气度猜出了她的身份——新搬过来的寡妇贵夫人。

丈夫死了,那就好。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觉得松了一口气,但高申元还是很高兴,胸口大石放下,他面上带出更多笑意,春风拂面般清朗动人。

他是个迂腐书生,过去十几年不是读书便是看店,愣是一个认识的姑娘都没有,实在不懂如何处理初次心动,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心不在焉地等待。

等什幺?他暗暗期待着,她选完书了便会过来结账吧,说不定可以同她说上话……

可惜他的期望落空了,选好的书都交给了同行的侍女,贵夫人先一步离开,消失在门口。

只留情窦初开的书生满心失落,氐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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