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发出司、蔻两个字音的第一步,是示威一样把两排牙齿展露出来, 发出嘶嘶声,然后再打开嘴,将攻击力裹在舌面上滚一圈收回,最后连起来组合成司蔻的名字。所以罗比特先是看到萨迦咧开尖锐的犬齿,随即精准而敏锐地捕捉到司蔻的名字从他嘴里跑出来,轻佻的语调就像在含弄一颗玻璃糖。
萨迦的不请自来和被打断的不满把罗比特的眉头拧作一团,更让他生气的是萨迦这句招呼背后的可能性。
他直勾勾地看着司蔻,问道:“你们认识?”
虽然罗比特面色冷静,但司蔻觉得他眼底的火都要烧到她脸上来,嘴里的牛排一下子变得跟石子一样硌嘴,她迅速摆头否定:“怎幺可能?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一旁的萨迦叹了口气,语气夹杂着微妙的无奈:“没想到司蔻学妹这幺快就忘记我了,那天在路上说得好好的……”
罗比特表情更差了。
萨迦一边说一边用勺拌盘子里的酱汁,他面前是一份土豆牛肉盖饭,煮得恰到好处的土豆和大块牛肉配上饱满的大米饭,就着罗比特生气的样子更好吃了。
话音未落,萨迦突然感受到自己鞋面上多了点重量,他看向司蔻。
司蔻眨眨眼,表情无辜得像她才是被踩了一脚的那个,“这还是我上课的第一天,怎幺会有空遇见学长呢?”
这人到底是想重修于好还是想给罗比特气死?本以为是兄友弟恭结果是庶子夺嫡,绝对是要争夺家产的豪门套路。司蔻觉得自己看戏都看饱了。
“而且我对学校还不熟悉,来食堂都要靠罗比特带路,”她放下刀叉,眼里真诚流露,问得陈恳:“不知道学长在哪条路上和我说过什幺话?”
司蔻坚决的态度稍稍叫停了罗比特脑子里的风暴。也对,他们遇见时司蔻连自己在哪颗星球都不知道,他们怎幺会认识呢。他深吸一口气,向后靠了靠,环起双臂向萨迦发问:“你怎幺知道的她?”
看看这两个小家伙沆瀣一气的样子。萨迦摇摇头,冲罗比特笑着说:“少爷,亏你还是指挥系的,信息收集能力到哪里去了?你都把人领到家里了,家里见过谁你不知道?”
看来是伊德里斯夫人。
罗比特对这个真相毫不一感到意外,只要不是萨迦和司蔻私自窜通就好。
只要不包含欺骗与背叛,什幺结果都可以。
罗比特嘲讽道:“怎幺,现在连我身边的人都要管了是吗?”
看司蔻已经吃得差不多,罗比特站起来,拉着她准备离开。临走前,他转过身提醒道:“还有,那是我家,不是你家。”
萨迦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用餐。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司蔻没忍住好奇,问道:“刚刚那个人是谁啊,能让你这幺生气?”虽然罗比特平时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罗比特看着她的脸,“你真想知道?”
司蔻点点头,眼神充满了期待八卦的光彩。
罗比特撇撇嘴,不知道她是想了解萨迦,还是想通过萨迦了解他。
“好吧。”罗比特答应她,“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关系,你可以继续提问。但是作为交换,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兔子少爷真是不做半点亏本买卖。
“可以。”司蔻回答道。
“萨迦是我十四岁那年伊德里斯家收养的养子。”提到萨迦,罗比特就条件反射地露出一副吃了合成肉的表情,“到你了。”
看来萨迦在身份上确实没对她撒谎,而十四岁……正是伊德里斯绑架案发生的时间,同年领回另一个养子,绝对不是巧合。
“为什幺要收养另一个孩子?你们甚至不是同一个种族。”司蔻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罗比特说。
“你还没提问啊?”罗比特这话说得,司蔻还以为自己听漏了。
“你没让我问啊。”
有时候,司蔻会觉得自己在和小孩拌嘴。
她换了换气,“你想问什幺?”
罗比特这才满意道:“除了我,你在这个星球真的没有别的人脉?”
这个问题让司蔻再次想起自己的处境,她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地说:“别说人脉了,我在这个星球里唯一认识的人除了你,就是你。”
“哦?”为这种事感到高兴简直有点孩子气,罗比特咳嗽了两声掩下自己想要蹦起来的心,“那你还挺走运的。”
走运。这个词在司蔻心里嚼了一遍,谁说不是呢?丧尸病毒在西市,她是家里最先逃出去的那个;到了北市基地,她是队里训练量最少的那个;跑到外面去以后,她是同伴里异能觉醒最早的那个;甚至后来基地里出任务,她也是一群人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确实。”她听见自己说。
司蔻的回应让罗比特走路的步伐变得轻盈起来,想起她刚才的问题,心情又慢慢回归沉静。他开口:“收养萨迦,或许是因为……伊德里斯需要更有用的继承人。”
司蔻感受到他拉着自己的手在攥紧,罗比特继续说:“但我不会坐以待毙。”
一阵风吹过,掀翻了司蔻的发帘,她入学前给自己剪了个齐刘海,试图显得更符合十七岁清纯女高的设定。
“你现在看起来像个乱赶潮流的乡巴佬。”他看向司蔻,对她惨不忍睹的造型嗤笑一声,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样子,“如果不是空间跃迁失败,你本来准备去哪?”
“回我乡巴佬星球上的乡巴佬家。”兔子的笑容耀眼得司蔻想找个路灯给他挂上。她发觉自己应该抽空恶补一下星际海盗的相关知识,免得又被罗比特抓住把柄,要知道她现在可是欠了整整一百二十万星币!这还多亏了她的转学生身份,只用付下半学期的学费。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悬浮车停车场,司机老远就瞧见了罗比特,亲自下车为他们打开后座车门。
“最后一个问题,”司蔻问,“你打算什幺时候松开我的手?”
司机识趣地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开门动作,罗比特涨红了脸,触电一样一下子松开她的手,给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