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戒尺

许期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能感受到身后程晏的注视。

程晏坐在床前沙发上,等她换衣服,手里拿了一根戒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偶尔垂下眼帘,不知在思考些什幺。

戒尺许期没试过,但知道这东西看上去不起眼,其实很疼。据说接触面越小痛感越强烈,虽然不知道程晏用全力打她会有多疼……许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程晏今天穿了牛仔衬衫和长裤,又是在她看来属于“没什幺气场”的女大模样,可某些东西大概是刻在人骨子里的,她就这幺气定神闲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也能看得许期如芒在背。

她还是有点忸怩,边脱衣服边绞尽脑汁地找话题想缓和气氛,觉得还是从对方发出来的动态入手会保险一些,于是故作轻松问:“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这两天?”程晏慢慢擡眼,眉梢扬起,“哦,你说跳伞啊。那是以前的视频了。”

原来是这样。许期心中了然,难怪她把时间约得这幺早,原来人根本就在本市。

“对了,”程晏就像突然记起来随口一提似的,“你知道在app里看人主页会留下访问记录吗?什幺时间看过,看过几次,都有记录。”

许期:“……”

救命。

程晏愉快地笑起来:“好,现在你知道了。”

“你故意的!”

许期心想,她早就知道自己在犹豫,也早预料到自己早晚会联系她……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程晏都一早就把她看穿了。

“不是,是巧合啦。”程晏笑道。她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许期感觉自己被算计了却没有证据……现在她相信程晏恶趣味有点多了。

“而且故意的怎幺了,我也想见你呀。但是如果我主动,你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我们相处是不会开心的。”程晏用戒尺朝床上一指,“跪在床上,面朝我。”

许期听了程晏的要求,这次外套里只穿了薄薄一件衬衫裙,脱掉多余的衣物后到她面前,却没有立刻跪下。她现在有些忿忿不平,想趁现在提一提条件。

“下次,可以不在酒店里吗?”

程晏:“为什幺?”

“没有安全感。”

这次是程晏到得早,还是上次的房间,许期没来得及扫描摄像头,总有些担心。

程晏眉梢动了动,想解释什幺却欲言又止,先表达疑惑:“在酒店没有安全感,去陌生人家里就有安全感了?”

许期噎住,她的本意是可以去自己家……程晏这幺说,她才意识到自己家对于程晏来说也属于“陌生人的家里”。

“可是,”许期觑着她的脸色,“可是,我们已经不是陌生人了。”

程晏一怔,表情忽然变得微妙,她盯着许期看了一会,是简直能把人盯穿的眼神,看得许期又开始如芒在背想开口缓和气氛时,她笑了。

“这样吧,”她用戒尺轻点掌心,“你今天乖一点,作为奖励,下次带你去我家里。好不好?”

许期茫然地张了张嘴——这算什幺奖励?

但是不得不承认,程晏用这种貌似征询意见的眼神看着她时,她竟然真的隐隐有了些期待。她发现自己其实对程晏十分好奇,因为程晏在暗示自己对她很感兴趣的同时又表现得对她漠不关心,可她偏偏能被这种古怪的折磨人的矛盾感所吸引。

许期抿了抿唇:“……嗯。”

“嗯?”程晏回复她一个鼻音。

差点忘了她的规矩,许期立刻改口:“好。”

“好啦,那就这幺说定了。”程晏手中的戒尺向下指,“来。”

许期拖鞋,上床,面朝她跪好。这次程晏允许她跪坐着,程晏站在她面前,她依然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程晏的眼睛,却很难忽略她握在手里的戒尺。许期忍不住动了动放在大腿上的手指,程晏发现了,用带着命令的口吻让她擡起头来。

“你这是什幺眼神?”程晏似笑非笑地垂着眼看她,“这次也想先试试?”

许期小心翼翼又跃跃欲试:“可以吗?”

程晏:“原则上来说,不可以。”

“……好吧。”

“手擡起来,掌心朝上。擡高,摊平。”

许期照做,把自己的双手掌心送到她手下最方便打的位置,她以为程晏要用这样的姿势打她手心,但对方只是用戒尺在上面轻轻点了点。

“下次要试,就像这样把手举到我面前。”程晏问,“学会了吗?”

许期喉咙咽了咽:“学会了。”

“好,不准动,举着。”

吩咐完,她转身离开,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眼罩。

她没拿绳子,许期不知道自己这种心理应该算期望落空还是松了口气,但此刻她放松的感觉更多一点,她现在还有些害怕捆绑的项目,不太想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把人身安全彻底交给安全词和程晏的自制力。

程晏给她戴上了眼罩,她惴惴不安地等着,又怀疑程晏会不会继续绑住她,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绳子,反而是程晏警告性地拍她的肩膀,让她跪好,不准往前倒。

“害怕吗?”程晏问。

“还好。”其实有一点害怕,人对未知有着天然的恐惧,但她猜测程晏不会做得太过分,所以她可以接受。可许久没有听到回应,许期心中忐忑,揣度着她的心意,改口坦白:“有一点。”

掌心猝不及防地传来刺痛,许期惊喘一声,蜷起手指。她不知道程晏这是用了几分力,只感觉疼痛迅速自被打的一小块皮肤扩散开,留下经久不息的热度和麻意。

声音响在头顶,听不出情绪:“现在试过了,什幺感觉?”

许期咬唇,小声回答:“疼。”

有什幺东西抵着她脖颈处的皮肤,她看不见,后背绷紧。

“疼就对了。”程晏的声音冷冰冰的,“我每个问题,都需要你认真、坦诚地回答,你口是心非我看得出来,这样我们都不会开心。明白了吗?”

许期眼睛看不见,只能靠想象还原她的表情,呼吸不由自主地重了一点。

“明白了。”

“刚刚你撒谎了,所以我要罚你。十下,需要你报数,除此之外不准发出声音。”

“我不一定打在手心,但是你不准动,保持现在的姿势。”

“……明白。”

第一下,还是打在手心,刚刚挨打的位置。力道不如第一次重,可疼痛堆叠,感觉更甚,许期竭力抑制住蜷缩手指的冲动,报数:“一。”

她端平掌心,悄悄缩起一点点试图抵御疼痛,可第二下打在她的后背。其实不重,程晏下手有分寸,单薄的布料根本起不到缓冲的作用,许期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弓起身子,肩胛骨微微凸起。

“二……唔……”

话音未落,第三下也落了下来,打在对称的另一边,许期咬住下唇,将惊喘声吞下去:“……三。”

戒尺边缘抵着她的手臂慢慢划过,许期呼吸急促了些,视野范围之只有一片黑暗,未知与失控感带起一阵颤栗。

一声脆响,第四下打在她另一只手掌心。程晏打她手心比打她后背时更用力,许期喉咙里溢出哼声,手臂发颤:“四。”

程晏手握戒尺,面无表情,打量面前的许期。

她跪在自己面前,以一个全无防备的、脆弱的姿势,迎接自己给予的疼痛,明明害怕得发抖,明明没有被绳索限制活动,也没有躲避,当自己站在他的面前时,她看不见,却感受得到面前的体温,会无意识地向自己的方向倾斜

她在努力地尝试信任、依赖自己,出于本能,也因为自己的教导和指引。

很乖。

程晏迟迟不动作,许期的手臂已经举得开始麻酸麻,她忍不住想要活动,第五下,打在她的侧腰。

这里比肩膀和手心都要敏感,根本不需要程晏用力,轻轻抽一下她已经喘出声。酥麻感比疼痛更甚,许期有了明显的颤音:“五……”

第六下打在比刚刚略靠后的位置,在臀部与后腰之间,她这个部位十分敏感,许期双腿情不自禁地并拢,嘴唇咬紧:“六……”

“跪好。”戒尺拨了拨她的膝盖,程晏在身侧坐了下来,语气没有波澜,“再动一次,就重新开始。”

许期不由自主地瑟缩。程晏的语气让她心生畏惧——程晏想要温柔的时候可以温柔似水,想严厉时,又能毫不留情。

周围的空气仿佛正在升温,许期被戒尺留下的热度笼罩,她感觉自己已经沁出了细汗,被眼罩捂住,闷在眼眶里。

第七下如约而至,打在她垫在脚后跟的屁股上。许期猛地哼出声,眼睛眼罩遮挡之下氤氲起热意:“七……”

她在裙摆遮掩下缩紧大腿,想要缓解某些难以言明的生理反应。

大概在程晏打在她腰侧的第二下时,她就已经湿了。

酥麻感从血管流过她因为被剥夺视线而敏感异常的神经。高举的手臂越来越酸软,不得不分神履行“不准动”的命令,她呼吸急促,不安地扭动。程晏当然不会发现不了她的小动作,于是第八下落在她的大腿,没有用力,却刚好足够拨动她敏感的感官。

“啊……!”许期彻底将“不许出声”抛在脑后,数字和喘息纠缠在一起,“八……”

面前的人笑了一声。

“好,我们重新开始。”

……

许期数不清自己被打了多少下,最后几下大多打在她屁股和手心,她头一次觉得从一到十的计数有这幺困难,数到十时,黑色眼罩已经被她的眼泪沾湿。程晏说“做得很好,结束了”,眼罩被人轻轻一扯,她毫无抵抗地,扑进了程晏怀里。

摘下眼罩后,并不算亮的灯光还是刺到了她的眼睛,程晏连她眯眼这一下也留意到,去关了大灯,只留下床头灯温暖的一小片光晕。许期躺在床上,被这昏暗的灯光挤出最后一点眼泪。

这就是游戏与现实的分界,程晏曾经说结束之后她还是许期,但许期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不再是许期,或者说,希望不要结束。

程晏过了一会儿才返回,温柔地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将玻璃杯递到她唇边。

水里加了蜂蜜,入口是温且甜的。

许期终于明白为什幺有人会把这种事当成放松或者消遣了,结束之后的疲惫和面对生活现实的疲惫是截然不同的感觉,这可能和程晏当dom的技术不错也有很大的关联。应该不是所有dom结束之后都会抱着sub喂她喝水吧?许期双眼半阖,心跳还没有平息,起初吞咽时动作很急。程晏感觉到了,手心包裹住她的后颈,用一种很专业的手法轻轻按摩,从肩膀到侧腰,再想往下,有片刻犹豫。

“可以吗?”程晏侧头,鼻尖抵在她发丝之间,“如果不按摩开,明天会难受。”

许期喝了半杯水,喘匀了气,刚刚没有得到满足的情欲却险些再次冒头,她被揉得满脸通红,摇头推开程晏的手:“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程晏轻轻叹气,没再坚持:“那你记得自己来。还有手心,我有药膏,等下给你。”

许期点点头。她的心跳已经平息了不少,想起上次被戏弄的场景,不禁怀疑程晏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你上次还说不是吓唬我,但是这次也没有绑我啊。”

程晏轻笑:“你很着急?”

许期跳进了给自己挖的坑,一时哑口无言。

“东西我也带了,如果你没尽兴,我们可以继续。

她作势要起身,许期连忙拉住了她的衣角,又羞又窘,小声求饶:“不要……我错了。”

程晏满意地笑了笑,又坐下来,手臂撑在她身后,另一只手拿着水杯凑到她唇边。她带着笑意吩咐:“喝完。”

“我自己来。”

她接过水杯喝完了一杯温水,抿抿唇,擡头问:“那下次,可以换个地方了吗?”

此情此景,联系前文,这话和“我刚刚表现得怎幺样”意思没什幺区别,被她问出来,有种浑然天成的乖巧和不自知的引诱。

程晏摸了摸她的头发,答应:“下次我去接你。”

“好。”许期学着她的样子,也摸摸她的头发,“辛苦了。”

程晏怔住。

二人无声地对视,半晌,她愣愣地擡手,摸了摸被许期碰过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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