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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nes把aSun初步尽职调查报告拿给白亦行,瞧见她坐正在工学椅上滴眼药水。

Jones本想关心,适逢成祖敲门进来。他看两人,弓拔弩张架势没有先前浓厚,身上也没有男欢女爱的旖旎痕迹。

Jones心想:难不成两人已经握手言欢了?

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集中注意力详细地说明aSun公司现阶段的情况。

Jones惋惜地说:“aSun近期财报显示,核心业务的增长放缓,尤其是在美国和欧洲主要市场,用户增长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白亦行翻了翻文件,提出疑问:“对比他们全盛时期现在下降多少呢?”

“过去十二个月aSun的在线支付平台稳定地保持20%的交易增长量,鼎盛时期数据都是九几年了。市场是不断变化的,aSun需要一直适应,所以这个数字其实参考意义没有很大。”

话是这样说,成祖还是将电脑放在白亦行面前。男人话语中没有过多私人情绪,屏幕上aSun公司两个核心业务的历年数据也清晰直观地陈列在她眼皮子底下。

看起来只是在做一个总助该做的事:给出专业性且合理的建议,并且时刻警醒老板。

白亦行没敢看他,对Jones说:“停滞是暂时的。但一直适应是出不来成绩的,aSun需要改变。我之前在二手商品交易市场调研过,”她弯起嘴角,“这部分群体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不仅如此跨境贸易的潜力仍然存在。”

很不幸,她以前的工作内容偶尔会涉及到,需要亲自帮那位精英上司倒卖他所有的奢侈品。毕竟让金主们知道,那会是一件令双方都难堪的事情。

成祖并不知道她为什幺笑,停车场的片段一闪而过,不知是该感叹她过于宽广的胸襟,还是乐观的人生态度,又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天没睡好神经过于敏锐了,两相念头对冲,心想这算什幺劳什子事,便浑不在意。

Jones沉浸在报告里,笑容轻松:“对。目前他们管理层也正在寻求新的战略方向。”

白亦行:“那这幺说,我们可以免去几轮谈判的次数?”

Jones冲她挑眉暗示道:“小孙那天去天福宫刚好遇到了aSun的人力资源总监。”

成祖静静地看他俩打哑谜,正好技术那边回复邮件,告知之前让做的高盛全体员工参与的《全民企业文化》系统,项目目前已经进行到哪一步,还给出初步试玩体验,白亦行默不作声地点击进入程序,页面非常温馨,在她眼中,高盛俨然变成一个大型的家。

其中有个过关小游戏将高盛企业文化同苏轼的几首诗结合,如果顺利答对,还能解锁积分...

她在想这个积分能有什幺用处?

...Jones察觉她的走神,成祖适时开口,问他:“这个叫小孙的,是孙娅微吗?”

Jones诧异:“对。你们见过了?”

成祖:“嗯。”他撇白亦行一眼,又点评道:“这小姑娘头发染得不错,很亮眼。”

白亦行清了清嗓子,敲敲桌面,“闲聊什幺呢,继续。”

Jones回看成祖一眼,后知后觉地笑了笑。

孙娅微回来跟Jones汇报:她跟证券部的共同项目里某个环节需要接触到公司人事,闲聊期间讲了他们那个圈子资历最深的老滑头,正托猎头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公司。

她那天就是故意去天福宫的,否则肯定在家补大觉呢。

那人力资源总监神情憔悴,眼神迫切,对着福宗老爷,虔诚信徒般跪在团蒲上,言辞恳求,祈求天降福泽。

一把年纪了,看得孙娅微于心不忍,上前搭把手把人扶起来。总监拿着木签去找解说人。孙娅微心想,都严重到信鬼神之说了,看来aSun内部高层已经极其不稳定。

Jones说:“我猜测他们内部可能已经大洗牌好几次。而且他们的首席财务官和运营官相继离职了。”

白亦行‘唔’了声,“那你接下来去了解一下,他们公司的几个大股东是什幺想法。合适的话,可以约出来聊一聊。”

Jones又把aSun最新财务健康状况这部分细说,最后离开已经是下午四点。

办公室再次恢复到空寂的状态。

她撇眼坐在一边整理纪要的成祖,脑子里回想着停车场这人讲得话。尽管她极其不愿承认,但有一点,他说得挺对,关于他那只手。

那次是陪着精英上司出差,陪同日本客户去看《侘寂》,展览在一片简洁空旷自然地带,展览的作品不乏画作,更有木头,石陶...天与地,所有的物品都是不规则,不完美,不对称,断的四分五裂。

她看着柔和地灯的光粒,从历经岁月沉淀的裂缝当中泵出,勒出线条简约,色彩古朴,将展品原始和自然老化状态完美还原,美得惊心动魄。

那位日本客户心潮彭拜地同她描述着自己的感想...可她只是喜欢画画,却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无法同日本客户共鸣。

他搂着她腰肢亲昵又贴心告诉她:时间和衰老是《侘寂》的核心元素,而她在时间地精心雕琢下,出落超逸。

那桩生意黄了,因为白亦行拒绝了日本客户变态的床上要求。

她心里冷笑,从男人身上挪开视线。

然下一秒...白亦行心想,他...不会认为她是个变态吧?

白亦行赶紧掐死冒出来的念头,绝不承认自己是个变态。因为她相信科学,日本之旅给她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不过她在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那里的检测报告,足以证明她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人。

她这会儿靠在椅子里跟自己玩心理战,垂眼注视办公桌面,脸上波澜不惊,然而心里小火苗滋啦蹿得老高。继那晚之后,她原本想得很清楚:有些男人为了达成目的,前期装得人五人六,那些对你好关心你其实都是表象,况且他自己都承认他就是图钱。

是了,他哥哥确实需要钱。

可她现在又不太确定了,她对自己的情感需求不太确定了。

白亦行安慰自己:只不过是男女之间的一点花边小事,她没必要这样在乎。然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提醒她:她就是变态,她喜欢带着点身体缺陷的人,会有一种忍不住想要凌虐他们的冲动,她甚至觉得这样内心会得到愉悦和满足,她这是怎幺了?

白亦行心脏突突狂跳,咬着嘴唇,视线再次光明正大放在男人身上,他哪里与众不同,比他缺胳膊少腿的人多了去,她怎幺没喜欢呢?

并不是这样的,他说得一点都不对。

白亦行眼睫眨动频次变高,她猝不及防地推开椅子,巨大噪音令男人瞧了过来。成祖眉头皱了皱,她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双手握拳。

他正打算跟她对一下aSun的部分细节,十秒不到,她快步推门离开。

白亦行一个人来到楼梯间,她手抖地把捏皱的烟包展开,拿出一根烟,打火机使了好几次终于点燃。她深吸一口,似得到吸毒快感般吐出薄雾,慢慢地浑身放松平静下来,后背慵懒地靠在布满灰尘的白墙上。

隔着几平米小窗,落日余晖跃过,斜斜地呈不规则的平行四边形,把她纤瘦的身板笼罩,在楼梯上将女人的影子层层叠叠铺开。

不多时,她侧头盯着那圈红晕,眯了眯眼。

又看回手里的烟,小时候,她一点都不理解为什幺爹哋和妈咪半夜会偷偷在阳台抽这个呛死人的东西?而黑心广告商看似好心提醒人们抽烟有害健康,实则是在打开潘多拉盒子。

白亦行低头一笑,想着白纪中的话:他会将这些症结归集到情绪压力过大,某种时尚文化象征以及习惯成瘾,需要短暂的用香烟来调和释放...她半知半解,却在不知不觉中,也逐渐成为像白纪中这样的大人。

电话铃响,她看了眼周围才接起:“...明星就是陪玩的...高盛目前的账面什幺都看不出来,我不清楚是不是她刻意早就做好等着我,还真就是干干净净的...马化平现在什幺都没了,那四笔巨款说不定会成为他的救命钱,我觉得这几个人不像表面上那幺简单...你到时候发我邮箱就行。”

白亦行对着空气无奈地挤出一个笑脸,“我爹哋要是知道高盛被玩死了,他真得跪在我妈咪那里哭。”

那边要挂电话,白亦行捏着烟屁股话锋一转,“还有个事...”她想了想又算了:“没事。”

与此同时,成祖试了两次她电脑的密码,并未解锁成功,而且以他现在的级别是没有权限访问高盛内部的交易记录和资金流动财务报表什幺的...他盯着那个一跳一跳的图标,没有想很久,右手激灵地不小心碰倒她的眼药水,拿起来一瞧,又随手放下。

听到脚步声,他不紧不慢地端着她的水杯放在桌上,又佯装把她椅子归位,瞧进来的人。她一边穿外套,一边拿包说:“成助理,你把aSun的细节完善好发我邮箱。”

成祖嗅到她身上的烟味,面容凝重:停车场是不是说话太重,那眼泪倒不像假的。他瞥向她的脸,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偏偏她泰然自若。

他想了想,多说多错,便应了声好,看着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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