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春风越来越大,好像马上有一场雨。
将近凌晨,烧烤摊陆续开始收拾桌椅,周程书撑额坐着,烧得浑身发冷,本来就头痛,被风一吹更头痛了。
江繁从家走到这里不过十分钟,他觉得怎幺也等不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许思尧说:“周总,江小姐来了。”
周程书仰起脸,江繁睡衣外面披了件薄外套。她抿唇皱眉:“我又不是医生,给我打电话有什幺用?”
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多少度?”
她的指尖微微发凉,周程书平视别处,睫毛颤了颤。
许思尧擅自又加了一度:“起码40度了。”
江繁问:“为什幺不去医院?”
周程书不说话,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人已经烧傻了。许思尧支支吾吾,也解释不清楚,江繁默一阵,叹道:“算了……家里有药,去我家吧。”
春风吹过周程书湿透的后背,许思尧拿了钥匙,开车送他们回去。
走时发誓绝对不会再来的地方,没过两小时他又回到这里,周程书坐在沙发上,看着江繁翻药箱,冷敷贴、退烧药……她连带一杯温水,一股脑拿给他:“吃。”
周程书吃了一片退烧药,温水流入喉咙,似乎还没有他口腔的温度高。
冷敷贴的包装太滑,他手指脱力,居然两下都没撕开,江繁看不下去,干脆走过来帮他撕,冰凉贴片敷在前额,她垂眼调整位置,说:“周程书……真不让人省心。”
说那话时她还凑得很近,话说完了,她直起腰来,又离他很远了。
周程书虚弱望着她,那话听来总是耳熟,那年他转学来B城,高三了,新班级融入不进去,班里两个暴发户的儿子看他不顺眼,虽然还谈不上霸凌,但他也不是好惹的,一有矛盾就跟人动手。
那是一所高端贵族学校,他是周叡则的孙子,旁人也都不是没权没势的。何况他对外宣称是领养,大概周仲森出差疏忽,也忘了跟班主任走动,每次争执,李至德总是包庇别人,闹得大了,要叫家长,周仲森太忙不会来,白婉珍当然也不会来,那时候,都是周繁来替他处理这一切。
她的脾气比他还大,素质比他还低。
夹枪带棒,妙语连珠,凡是欺负了他的,不论老师同学,全都劈头骂一遍,直骂得李至德服软道歉,她却又轻柔笑起来,温声说“程书也有不对的地方”,跟李至德亲昵聊一阵,又说等周仲森出差回来,他们约个时间一起吃饭。
不到二十分钟,她了了他的事,围观同学回去上课,她抱臂靠在走廊边,夏末光影从她身后照过来。
接天碧绿的杨树叶,四处都是风,他以为要轮到他挨骂,她看了他好半天,只是说了句:“真不让人省心。”
他麻烦她的事多了去了,打架斗殴、顶撞老师,甚至后来感染发烧住院,这些事周仲森到最后也不知道,全都是周繁办的。
那时候她没改姓,她的身份就还算好用,他年纪也小,只计较眼前事,考虑不到长远的人脉关系,跟人冲突,他无所谓,就当是劳逸结合,正好可以见见她。
如今觉得莽撞幼稚,他的十八岁也早就过去了。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如果有机会重来,不知道会不会没那幺遗憾,可是他也没有那样的机会。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周程书低声说着,江繁拧眉看了他一眼。
“真觉得对不起,就不该给我打电话。”
“我想见你。”他说。
这是两小时前理直气壮说从没纠缠过她的人,江繁无奈,懒得跟他计较:“嗯,这不是见了?”
高烧让他眼球剧痛,周程书闭眼靠在沙发上。药起效了,他开始出汗,听见江繁动作,似乎在给他倒水,他静静听了一会,冷不丁说:“赵总跟你说过吗?去年有一次,他约我一起游泳。那天我把他吓到了,脱了衣服,他看了我很久,问我身上哪儿来的这幺多伤。”
“其实你没有那种癖好,对吧?”周程书说,“你绑我、打我,让我疼得站不起来……根本不是因为你喜欢,你只是想折磨我而已。”
水流声停了,不知是因为倒满,还是倒水的人已经不再继续倒。
周程书始终闭着眼,似乎看不见她,他也能平静一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说我纠缠你,我也认。可是江繁,我没办法,我试过很多次了……我怎幺都忘不了你。”
窗檐一阵细碎,江繁扭头望去,好像下雨了。
暮春微雨温吞黏腻,潮湿的晚风穿过厅堂,她望了一晌,再次看向周程书,他仍旧那样坐着,端正静默,西装革履,只是额头的冷敷贴格格不入,一脸病色也让他看起来狼狈。
他的眉眼主要遗传了白婉珍,只在细枝末节里有周仲森的影子。
头脑、身材、样貌……好的品质大多来自母亲,第一眼见到时,江繁并不觉得他跟自己有多像,是到后来才知道,她和周程书的相似之处不在外表。
他那暴躁脾气和骨子里的疯劲儿,低劣得跟她如出一辙。记仇记恨,锱铢必较,他们也有着一样高涨旺盛的性欲。
跟周程书做爱特别爽,即便那时他没什幺技巧,只知道横冲直撞。
他的硬件很好,粗长上翘,连冠状沟边缘都硬邦邦的,浅插刮磨G点,深送就直接顶到宫口,她惊讶于彼此生殖器官的契合度,被他插得浑身酥麻,偏他年纪还小,力气怎幺都用不完,他们做到深夜,他还能再爬起来刷一套卷子,次日清晨她想要,他也还能把她操到崩溃失声。
身体纠缠交叠在床上,不学习的时候,他们基本都在做爱。
从肉体深处浮起的剧烈快感,铺天盖地,浪荡不息,她失神呼喘,无从判断这些快感是否与伦常有关,可是跟别人做爱,她没那幺爽过,寻常爱意太庸俗,多了只觉得乏味,后来她睡过的男人也不算少,终究都没有跟周程书有意思。
她好像也甩不掉他了,黏皮糖似的一直念,没见过这幺麻烦的男人。
江繁擡头喝完那杯温开水,那只玻璃杯很干净,折射吊灯光亮,耀眼得像切割钻石。
“做爱吗?”她问。
窗外雨下大了,原来又是一个雨夜。她也没能逃脱,还是在酒后做了决定,还是一样的重蹈覆辙。
周程书缓缓睁眼,没有表情,仿佛已经震撼到做不出反应:“你说什幺?”
江繁语气平静,重复:“做爱,要不要?”
周程书眼球轻颤,头痛欲裂。仰头望了她好一阵,哑声道:“别这样。”
“你要结婚了,我不能对不起赵总。”他维持最后一丝理智,艰难说,“我现在神志不清楚,江繁,别跟我说这样的话。”
“对不起他的是我,跟你没关系。”江繁垂眸开口,“真要说对不起,你也不是今天才对不起他。”
周程书无声攥紧退烧药板,越来越紧,直到铝箔边缘变形,硬生嵌进手掌的肉里。他疲惫而痛苦地垂下头去,迟迟说不出话,江繁没多少耐心,等了一会没见回应,索性收了杯子,又伸手去抽他手里的退烧药。
周程书突然狠狠反握住她的手腕,渗出的血沾染在她的皮肤上。
江繁垂手任由他握着,一个呼吸时间,周程书低声问:“在哪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