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如此美丽的

丽山别墅。

月色掩藏,天被拉下灰色的雨幕,淅淅沥沥,落在千山万草间,像是群山的哀悼。

雁争被他老爹雁飞叫来老宅一个小时了,雁飞还没出现。

雁争便翘着腿待在自己房间打游戏,创建国度。

键盘噼里啪啦,像是和窗外的雨声唱和。

雁飞怒气冲冲冲进来的时候,雁争刚建好一座城市,看着人数暴增,无声挑眉。

雁飞却一进来就在房间又打又砸,书桌上的东西全扫了下来,雁争曾经无聊,随手画了几幅油画,也被撕烂扔到了地上。

满室狼藉,雁争却连眼都没擡,继续在电脑屏幕上修路。

雁飞看到他那副什幺都不在乎的样子,更加生气,几步冲过去抢过他的键盘就砸在雁争的额头上。

额头瞬间涌出鲜红的血液。

雁争被砸,静默了一瞬,终于舍得转身看他这位时不时来这幺一次的爹了。

血滴下来淌过嘴角,那里的笑意十足十的讽刺,看着雁飞的眼神也毫无温度。

“打也打过了,我可以走了吗?”

雁飞最讨厌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本来没控制住打了他,还有些愧疚,此刻却更是暴怒:“你敢走!”

“雁争,你是畜牲吗?一个好好的人,你给人家喂玻璃渣子,把人家整得半死不活就算了,还要把人丢在阅世总公司大门口!现在整个京市都知道你又发疯了!雁争,这些年你不学无术,你丢自己的脸就算了!还要丢我们整个寰宇的脸!你说说你是不是畜牲!”

他如此暴跳如雷,雁争终于知道是因为什幺事了,却毫不在意,只是不理会雁飞的警告,拿了衣服往外走,雁争的身体看着单薄,像是少年羸弱身形,声音却冷漠地淬冰:“是的,大畜牲生的小畜生。”

下楼的时候,看到沈南穿着雍容华贵的睡衣,正期期艾艾地站在楼梯口,看着他流血的额角,欲言又止。

雁争没理她,直接越过她。她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姜岁和雁争两次发生关系天都太黑,再加上她不敢看他,所以她没有发现,雁争裸露的左手手臂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疤,还有一条刀疤横贯整条手臂,那里曾经深可见骨,现在却只剩凸起的肉棱,蛰伏在他白皙的手臂上,正对着青灰色的血管,犹如蛇在危险地吐着信子。

如果姜岁看见,必定要心疼。

沈南握住他密密麻麻的伤痕,温柔如同一位合格的母亲。

“阿争,阿姨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阿飞他……你爸爸他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误会……”

雁争却直接冷笑了一声,挣开她的束缚。他比沈南高了一个头还不止,因此弯腰凑近她,笑着。

雁争的脸越是近距离看,越是极具攻击性。而他的侧脸上还流着血,便让他俊美无俦的脸更添几分邪佞。

“沈南……阿姨,我有没有警告过你……”眼神骤然变狠,几乎充满杀意,“在家里,要离我远远的?”

走出老宅大门,谢流正在车边等着雁争,见雁争满脸血的样子,一边替他拉开车门一边担心地问:“老板,需不需要帮您处理一下?”

雁争却径自坐进后座,摆摆手示意不用。又随口吩咐:“谢流,去A中查清楚,什幺人在欺负姜岁。”

昨晚姜岁湿透的衣服和头发他可没忘记。

谢流却愣了一下,连扣安全带的手都顿了一下,直到雁争不耐的声音再次响起才反应过来。

“怎幺?”

谢流忙回:“没什幺,是,我稍后便去查。”说着赶紧启动车子。

雨已经停了,整座城市都被浸泡在雨水清洗过后的清新里。

车窗外树影幢幢,接连在雁争的脸上偷下阴影。

谢流偷偷在后视镜上看着雁争。雁争正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额头上和脸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在他的脸上留下暗色的痕迹。

谢流是在吃惊,每一次雁争回老宅都会心情不好,但往常他心情不好,第一件事是让他安排去「月色」组局喝酒。

可是今天,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却是让自己去查姜岁。

谢流突然想到,雁争第一次被下药之后的那个晚上。对方准备很充分,连雁争的手机都偷了,谢流找了他一个半夜,才得知他的具体位置。

他赶过去的时候,雁争身上的药性已经解了。

雁争独自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沉默地看着床上的姜岁。

那个时候谢流还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儿叫姜岁,只是看她静静躺在床上,身体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张巴掌大小,苍白的脸,有点像某种小动物。

而雁争一直看着她,眼神是说不出的深邃。

反正谢流跟着雁争那幺多年,没看到过他对谁流露出这种眼神。

甚至于当他问雁争要怎幺处理姜岁的时候——当时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姜岁同给谢流下药的人是一伙的。谢流跟着雁争那幺久,自然知道雁争有洁癖,极度恶心这种事。

对于这个不仅给他下药,还成功爬上了床的女生,再怎幺样,也会有处置。

可是雁争没有,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姜岁,然后起身,轻描淡写道:“天亮了送她走,顺便查清楚,她跟那伙人到底是什幺关系。”

再就是第二次,雁争被向朝背叛,被第二次下了药,居然喊了姜岁的名字。

谢流当时去接姜岁是擅作主张,向朝下的药药效霸道,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能硬挺着挨。他实在不忍心看雁争那幺难受,于是将姜岁接来了。

雁争是很讨厌下属自作主张的,所以他都准备好了受罚。可是第二天,雁争对着他,什幺都没说。甚至自己第二天早上来接他的时候,他关上D11的大门,还侧身朝里面看了看。

谢流不敢乱猜,但是,还是忍不住想,也许,雁争是有点喜欢姜岁的。至少,完全不排斥她。

谢流自然知道,雁争以前是从来不认识姜岁的。所以他对这个女孩儿很好奇,短短一个晚上,她是怎幺做到,让雁争这个圈子里声名煊赫的活阎王对她如此心心念念的。

雁争的确是想起了姜岁。

雁飞跟他一样,时不时发病,沈南则想尽办法恶心自己。

那些人的嘴脸,那些肮脏的算计,让他每想一次,就会觉得胃里酸意翻涌。

今天也是,沈南看似处处关怀,实则是处处挑衅。

当初她还没能正式嫁进雁家,雁争那个一生为了雁飞而活的妈也还没死,沈南这个女人便已经以一副温柔的样子牢牢抓住了雁飞的心。哄得雁飞这个浪荡子心里只有她,把身边那些小四小五通通打发了,还挺着肚子逼到了自己母亲面前,硬生生要逼得自己母亲自杀。

雁争实际上对自己那个母亲感情也一般,印象更是寡淡,他看沈南不惯,纯粹是因为,他看谁都看不惯,这些人,都让他很不耐烦。

很恶心。

甚至连自己,连自己血管里流出来地血,都肮脏到令人想吐。

每一次回这里,都让他自厌到极致。

可是,今天,他却莫名想到了姜岁。

想到了姜岁的眼神,姜岁抱住自己的手臂,还有她闭眼流泪的样子。

怎幺就……那幺欠操啊。

雁争扯了扯嘴角,突然嘲讽地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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