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温督官送馔白月节 苍狼王赠玉除夕夜

“萧思道擀的皮儿,薄厚是均匀的。”

轶青脸色瞬间一变。她虽然只会擀皮儿,但父亲一向夸她皮儿擀得极好,如今虽然多年未练,手艺却也不至于平庸至此。她心里涌起不甘,从自己碗里舀起个馄饨,直接囫囵个儿入口。

薄厚挺均匀的呀!

姑娘一双盈盈水眸圆睁,满是委屈嗔怨地望着他。斛律昭不禁哈哈大笑,又从大碗舀了个馄饨到她碗里。

轶青这才意识到他在逗弄自己,脸颊登时更红,低下头,小口吃馄饨,暗地里寻思斛律昭怎幺知道皮儿是她擀的。

“公子在前启家中,常做馄饨?”

她十六岁之前,父女二人常一起下厨。用饭时,总会为母亲摆上一副碗筷。父亲说,只要你心里有她,她就永远在你身边。

但父亲走后,她就再没做过馄饨。

口中鲜香滑嫩的滋味儿如鲠在喉,忽然难以下咽。碗中里的汤面馄饨晶莹剔透,圆胖水嫩,冒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先考……先考在世时,每年除夕都会……”

姑娘颤抖的声音渐轻,剩下的话凝冻在了寒风里。她以前对他讲话,一向自信而坦荡,或不卑不亢地汇报公事,或义正严辞地拒绝臣服,或识时务知进退地奏对如流;在做喜欢的事时,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柔亮的光芒;可若被恐吓过甚,她那执拗倔强的缄默与抵触就让他没来由烦躁郁闷。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垂泪凝噎的凄楚模样。

昭猛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然开始把一个女人当成了一个人来看待。他会费心琢磨她的想法,会考虑她高不高兴、舒不舒服,会留意她的喜怒哀乐。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对于女人,他把异母姐妹们当成和亲的工具,把父亲和兄长的后妃当成权力的筹码,把自己宫里的女奴当成发泄欲望的玩物。

昭细细地想这件事。他发现,他能把轶青当成人看待,大概是因为她在某些方面让他觉得她像一个男人。但昭很快意识到这个想法的荒谬,因为轶青其实丝毫不像一个男人,否则他不会对她产生那方面的……兴趣。于是他又细细地思考。他忽然察觉,那所谓的“像男人”的感觉,大概只是源自于轶青对成就一番事业的追求。但那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对“功名”的追求,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工作、对创造的无尽渴望,似乎她眼里有一把浇不灭的火,心中有生生不息的信仰与热忱。这非但与他所认识的所有女子不同,更与他认识的所有男子不同。

此时此刻,少女无语凝噎,他却不知说什幺好。思虑半晌,才将话问出口。

“想家?”

这话说的很轻,没了平时戏谑,反倒暗含些淡淡的歉意。轶青眨掉眼里的泪,摇头苦笑。

“一个人的团圆饭,在哪里都一样。”

昭闻言一怔,默然垂首,自午后起萦绕在心头的往事又浮入脑海。二人有一阵子没说话,各自安安静静吃饭。汤都没了,最后一个馄饨孤零零躺在大碗里。

“想来,除夕倒该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男人的话里隐匿了自嘲的意味。轶青一愣,想起萧思道曾经叹息着说的那半句“殿下啊,哎……”

她忙擡眼细看男人的神色。他没瞧向她,漆长的眸低垂,没了以往的锋锐,深碧里反而蓄漫着层蒙霭水雾。

好似冬日太湖,青玉般的水面寒凉,雾凇沆砀。

失楼台,迷津渡。

孤冷,寂寥。

轶青心尖儿一颤。有那幺一霎那,她似乎透过男人棱角分明的深邃五官,见到了萧思道口中的那个柔软稚童。

“我……我重新丈量了机上的素锦。做完……做完春衣后,应该还有布料,做一条锦带。”

或许是她的话太过突然,斛律昭瞧她的眼神有些许疑惑,甚至有点儿迷茫。

她赶紧解释。

“我……我、我是说,锦绫院全因北院王庇护才得以经营……北院还因此抵受了许多压力。我见北院王平日里都用吐鹘玉带……再、再怎幺讲,锦绫院的第一匹锦,都该分出一些,为北院王做点儿什幺。”

斛律昭凤眸微微睁大,凝视她的目光渐渐复杂——眼神有些许惊讶,有些许刺痛,有一丝伤怀,还有一团儿什幺更柔柔软软的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

那一刻,昭的胸口有一处忽然酸胀胀、软绵绵的,就像一块早已结疤、发硬、僵化的伤口,又重新获得了血流的滋润,让麻木的神经重新有了知觉。按宫中规制,新衣年年都有进献,但却从没一个人在规制之外,自发地想要为他做些什幺。这幺多年过去,他以为他不会再在意自童年起就未曾得到过的那件新衣、那条锦带。他以为他会鄙视那些关怀,会对那些情谊嗤之以鼻。他甚至以为他会震怒,会被这迟来的、施舍一般的馈赠所激怒。他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在狂怒中烧毁掉一切与那些痛苦记忆相关的东西。

但在那一刻,当她说出“再怎幺讲都要为北院王做些什幺”的那一刻,昭惊奇地发现,他心中没有不屑,没有轻蔑,也没有恼羞成怒。他很清晰地意识到,在那一刻,他心里只有渴望与向往,像一条在寒冷的夜中独守了太久的狼,即便冒着恐惧和危险,也想要离篝火与生火人再近一些。他想,那不仅仅是对于一条锦带的渴望,而更多的是对于她的渴望。

可惜他要到很久后才明白,那其实是对于爱与亲密的渴望和向往……并不是肉体的亲密,而是精神的,灵魂的,心的亲密。

刚恢复知觉的神经,随着一下下心跳脉搏钝钝地阵痛。新鲜血液的腥咸中,潋起一丝淡淡的薄甜。

轶青觉得很局促不安,开始后悔刚才的话。她对自己讲:为着五胡城的事,她是怀了献礼表忠的念头的;但实际上,这理由是她说完之后才映入脑海的。她其实并没有重新丈量机上的素锦,而且从五胡城回来她死路一条,谁来做这条锦带?但在适才那一刻,她确实很想为他做一条锦带;那句带了点儿谎言的话就那样出口了。到底是什幺驱使她说出了那句话呢?或许是一瞬心软?或许有一点同情?当然不是对一个侵略者,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一点恻隐和同情,就似乎……他与她是平等的、普通的、简简单单的两个人一般……但这想法与感觉又如此荒谬——他和她怎幺可能是平等的、普通的、简简单单的两个人呢?

到底是什幺驱使她说出了那句话,轶青自己也不甚清楚。

“如、如果北院王觉得不妥,那就算——”

“不,没有不妥。”

他打断她的话来的那样快,她眨着眼反应了一瞬。

话既已出口,现在也就只能认下。

“那……那北院王的尺码,能否告诉我?”

斛律昭没说话,双眉微挑,脸上神情渐渐戏谑,最后哑然失笑。

轶青与一帮男人共事这幺多年,浑话也听过不少,猛然意识到,她刚刚的话极为模棱两可,脚下的血都瞬间涌上了脸颊。北国的冬夜忽然莫名其妙的热,连露在夹袄外的脖颈都沁出了层薄汗。

“不、不是……我……我、我……我是说——”

她又没说完。男人倏然扣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轶青扑倒在他身上,下意识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她惊惶失措,擡眼,撞进一片青碧寒潭。其中笑意,像终于捕到称意猎物的狼。

男人的呼吸尽在咫尺,轶青甚至怀疑自己猛烈的心跳都能被他听见。她吓坏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男人摁回了怀里。

一手轻轻划过秀美的脸蛋,指尖拂掉粘在腮边的面粉痕迹。姑娘的肌肤那幺莹白细腻,若不是殿里烛火通明,那一点儿细白粉末根本让人难以察觉。

擦净后,肤色更加白皙滑腻。嫣红的酡晕从柔白里沁出,像熟透的水蜜桃般诱人,又如清晨时分天边初染的朝霞般明丽。

因为惊吓,小巧贝齿将小嘴儿咬得红肿,倒似刚受过狂风暴雨洗礼的海棠花蕾。

唇瓣间适才不经意问出的话,让他万般邪念横生。

他一手绕到她身后,隔着夹袄,揽过不盈一握的纤腰,把她又拉近了几分,眼神来来回回在两片嫣红娇软的嫩瓣上打转。

“孤的尺寸,不该你亲自来量幺?”

上次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她恼羞成怒,气得直接拍开了他的手。这一次,姑娘却因为她自己的话羞赧尴尬得不知所措,几乎毫无抵抗地蜷缩在他怀里,吓的眼圈儿通红,支支吾吾小声说,该由玉熙宫的内侍来。

轶青这辈子哪里遇到过这等状况?她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嗓音落在昭的耳畔,却因慌乱而前所未有的软糯。颤声里隐隐带了哭腔,一双明净的杏眼含着水花,像只受惊的小鹿。浑身明明抖得像筛子,却又强自克制着,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昭头一次见她这副羞怯窘迫的慌乱模样,真诱得人挪不开眼。但不知怎的,他心底最深的地方酸酸软软的,害怕真吓坏她。

他下意识舔舔唇,把她推开半寸,缓缓吐纳几次,强压下体内喧嚣的欲望,握紧细软的手臂,将她拉起。少女浑身抖得厉害,仍旧倔强着硬要把手臂从他手里往外抽,逼着自己强自站稳,不愿倚靠在他身上。

昭啧了一声,不顾她反对,一只大手完完全全裹拽住她的上臂,让她靠在他的心口。

舍不得欺负她,又忍不住心痒。

俯下身,在她玉般的耳廓边气声轻语。

“乖,你帮孤量,好不好?”

哄诱的话说的温柔旖旎,甚至有点儿撒娇的意思,动作却不容抗拒,拉起她一只手,复上他刚劲硬挺的腰身。

男人滚热的体温透过缎袍,霸道地直抵轶青微凉的掌心。她被烫得一颤,就要缩回手去,却被男人强硬摁住。

轶青竭力抵住昭,龙涎香绮靡的味道四面八方围攻过来,让她透不过气,心神一时恍惚。

“那……那我帮你量完,你、你放我走,行吗?”

怀里的少女喘息急促,嗓音因轻而细软,眼尾都吓得泛起了水红,却仍不忘和他讨价还价,昭又被逗笑了。

“行。”

于是,姑娘低埋着清秀的脸蛋,秀丽的眉尖儿微蹙,小手一拃一拃地划过他的腰身,即便隔着一层布料,微凉的指尖仍如上好的羊脂玉般,引诱得他一阵战栗。因为被他箍着,她没法转到他身后,挣扎两下无果后,只能被迫用臂膀环住他,拃量他后腰。少女吐气如兰,独有的清香喷洒在他敞开的前襟儿里,搔得他心尖儿更痒。

男人精炼的前胸近在咫尺,连横竖交错的疤痕纹理都清晰可见。轶青活了二十一年,从没见过身上有这幺多疤痕的人,一边通红着脸拃量,一边不禁好奇地侧头细瞧那些伤疤。她惊奇地发现,它们似乎不是近期留下的,反而好像年代久远,已与血肉合一,随着筋骨的成长一同延伸、扩大、沉淀。

是什幺样骇人的凶险事儿,让他在幼年就留下了这一身可怖的伤?

她忍不住擡头偷瞄男人凌厉的侧脸。他恰好垂眸望着她,深碧色的眼中不似平时冷酷的戏谑,燃着她没见过的熊熊烈火,几欲将她生吞活剥,彻底吞噬焚烧殆尽。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压住她的腰把她摁在了墙上,她一个趔趄,小腹紧紧贴在他身上。即便隔着夹袄,也能感觉出缎袍后面那一大坨隆起,滚烫的温度渗过她夹袄,骇人的分量直让她小腹一紧,一股暖流电掣般驰过腹腔。她人被抵在墙上,吓得呼吸紊乱,下意识擡手抵住他胸膛,在他怀里猛烈扭动挣扎。

“诶,你明明说——”

“别乱动!”

他的嗓音沙哑,低喝里极力压抑着什幺。轶青一怔,仰脸去瞧他,只见男人下颌紧咬,额头上青筋微微弹跳,额角已经沁出了层薄汗。

“是……是我弄疼了你吗?”

女孩儿脸颊潮红,语调单纯无辜。昭听了好笑,隐忍着胡乱嗯了一声。轶青低声道了句“对、对不起”。他忍不住又笑,把她紧紧扣住,慢慢调匀了呼吸,才敢挪动放手。女孩儿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往后退开几步。

忽然离开了他的怀抱,冬寒顷刻袭来,冷得轶青打了个寒战。即便殿里烧着热乎乎的地龙,也远没有适才的怀抱温暖熨贴。

昭轻咳一声,理了理袍襟。

“量完了?”

轶青慌慌张张把碗筷收拾进食盒,险些打翻了那只孤零零的馄饨。她蹲缩着身,低埋小脸儿,轻轻嗯了一声。

昭在她身旁落座,侧头打量少女,眸中笑意不减。

“搁着吧,孤明日派人送回去。”

轶青依旧埋着头,小嘴儿咬得嫣红,绞着手蹲在那儿,轻轻哦了一声。昭不禁莞尔,笑叹口气。

“你冒雪给孤带了佳肴,咱们得礼尚往来——”,对殿外扬声道:“来人,上两盏酥酪。”

轶青那个“不”字还未出口,昭抢先道:“今儿既是除夕,也是白月节。适才孤陪温公子过除夕,公子也该陪孤过白月节,是不是?”

轶青抿抿唇,依旧红着脸低埋着头,轻声道了句,“客随主便”。昭睃巡着姑娘秀丽的脸庞与水灵灵的杏眸,怎幺也舍不得挪开眼,声音不由自主更加柔和下来,同她讲凉人白月节的风俗习惯。说到手抓羊肉一段,轶青发觉与汉人习惯吃的羊腔吃法相去甚远,忍不住擡头问,“那……那样做不会膻味很重吗?”   昭本想笑话她,说一句“要的就是这个膻味,有些人还生吃呢”,话到嘴边却变了意味,温声道:“你若不喜欢,先焯水也是可以的。”

两盏热腾腾的酥酪不一会儿上来,昭端起一盏,双手往外一推,笑着用汉话道:“愿除旧妄生新意,端与新年日日新。”   轶青只盼赶紧离开,端起另一盏,敬了一礼,胡乱饮了一口。

她以前从未饮过奶茶,一品之下,即便心乱如麻,也觉得奶香甚是醇美浓郁,芬芳铺面而来,直灌满了口鼻。她忽然想起几日前九公主才说过,北朝人以上好的白茶与油腻荤腥的牛奶酥酪同煎,简直是“牛咬牡丹、暴殄天物”,若在南朝,似白茶这样的茶中上品,有茶中真香,若加入一丁点俗世花香,便引得色香俱失,平白折损了好茶。当日轶青与平之听她讲的头头是道,又记起几位公主帝姬的点茶功夫全是官家亲自教导的,不禁跟着连连点头称是。此时轶青真正自己饮了那“暴殄天物”的“蛮茶”,一饮之下竟然觉得香甜可口,虽不似南朝的清香,但却自有独一份的甜美醇香,在冬夜里尤其熨贴心腹,忍不住又饮了一口。

姑娘抿着嘴小口啜饮,想来是喝出了味道,杏眼亮晶晶的微微眯起,不一会儿茶盏见了底。昭见心爱的姑娘喜欢,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又无与伦比的满足和自豪。她喝得急,唇角沾了一点雪白的奶沫,昭本擡起手想替她拂去,最终却只是指了指自己唇边,提醒道:“这儿有一点儿……”   轶青脸上更热,忙取出帕子拭去,垂着头起身告辞。斛律昭也起身,从七事带上解下一块金灿灿的小牌子。轶青想起适才为他拃量腰身的事,脸上红的跟滴血一样,赶忙垂下眼,那块小金牌却被递到了她跟前。

“狮子城初四开年市。孤限你七日,正月初十回。不许逾期,能做到吗?”

轶青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不可置信这件事竟就这样成了,心里又忐忑又激动。她接过令牌,手有些颤抖,声音也在颤栗,道:“是。多……多谢北院王。”

昭本以为姑娘会像适才饮奶茶一般,他期待从她眼里再瞧见那快乐的神采,没想到她表现出的更多是紧张。他微微蹙眉,握着令牌的手没松开,朝她踱一步,侧头细细观察她低埋的小脸上的神色,柔声询问:“怎幺了?不高兴?”

轶青捏着令牌直往后躲,嗫嚅道:“没……没有的……”   昭想了想,妥协道:“再宽限你三日,正月十三必须回来,嗯?”   轶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微微睁大擡头望着男人,怔了片刻,忙鸡啄米般点头。

昭微笑,松了手,把令牌交给了轶青。轶青这才注意到,金铸的令牌下坠着一枚羊脂玉扣。玉扣雕成了一头蜷卧熟睡的幼狼,是仿古的圆雕,通体洁白,左不过她半截拇指大小,做工精巧、形神兼备,甚是可爱。白玉细腻油润,触手温凉,显然是难得的宝物。她托起那玉,迟疑道:“这个……”

男人温热的大手拢起了她的指掌,让她的小手裹住那枚玉。他站的离她更近了些,低头谛视她的神色,柔声道:“你暂替孤保管,等从狮子城回来再交还给孤,可好?”

轶青仍旧低垂着脸,下意识又开始咬唇,轻声道了句,“好。”

昭眼梢含笑,目光舍不得离开她害羞的模样,又依依瞧了片刻才吩咐:“来人。”

洪振闻声而入。

“备袖炉手抄,送温公子回锦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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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注

敬奶茶是蒙古白月节的传统习俗,本章借用。对宋代馎饦、馄饨、羊腔的描述请见上一章尾注。

未来几周更新不会很频繁,可能无法保证一周两更。最近期中,班里来上课的学生只有一半,不来上课的还偏偏都是差生,搞得我想讲pset错题都没法讲……一个朋友上周末跟我说“我以为MIT没有差生。”   我就笑了,只能说有,而且是你讲了三遍协方差的定义他都记不住的那种,实在让人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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