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动连星,金鞍别马鸣。持将五色笔,夺取锦标名。”
“夫君就在旁儿的茶楼等着小状元郎了,届时春风得意的路大人可不能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夫呀。”
梅稚雪常年一身白衣与狐毛大氅,此时却为了少年一身红衣,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左眼上马车前被路临点的朱砂痣鲜艳夺目,比起白衣胜雪以君子印象留名的梅二公子,此时的梅稚雪眉间多了份轻佻慵懒的意味,学着一旁亲昵的男女,瓷白的手牵着路临的衣袖一角扯动。
明明是哀怨无比的痴女口吻,却被那双若含一池春水荡漾,波光潋滟的眸子注视着,怎幺也无法将那话本中不得恩宠而将自己打扮清凉暧昧的冷宫怨妃挂钩。一时之间的紧张感烟消云散,察觉掌心被勾蹭了下,塞入什幺东西。
摊开一看,是传闻求学子高中,金榜题名最为灵验的文昌庙高中符。娘亲还在时,他就听说过这寺庙的符千金难求,但娘亲还是笑着许诺过他,说等岁岁去参加会试了,她就算把自己的首饰嫁妆卖了也要给岁岁求一个,让她做一次状元郎的娘亲看看。而今年,因为天气恶劣连绵不断的雨水,导致山体滑坡。彻底断了去往文昌庙的官路,即使是家中有孩子要参加这次科考的权贵世家,对于崎岖危险的山间小道也望而却步,转向京中其他的有名寺庙祈福。
更何况文昌庙离京城并不算近,梅稚雪的身体又并非常人般健康,路临紧抿着唇,垂下眼眸,将那还有些许雨水滴落湿痕的符收好。
“前些日子公务繁忙,顺路处理事情时给岁岁求了一个。”
骗子。
明明是专门去的,肩颈边还残留着没有融化完的雪点,近些日子里京城可不下雪。
但还是…谢谢你。
漂亮的乌发少年扑进红袍青年怀中,双手绕过他精瘦的腰紧搂,而梅稚雪微愣片刻伸手从他臂下穿过回抱相拥。
炽热的体温穿过布料传递,细软发丝被风吹起打在细腻如玉的肌肤上带来微微的瘙痒感。当感受到某种湿润感时,那黑色脑袋已经埋进了他的颈窝,而梅稚雪落在对方腰间的手臂突然缩紧。少年不满似哼唧俩声,力道才逐渐变轻。
直到代表入场的锣鼓声响起,这个拥抱才算彻底结束。
“怎幺,温香软玉不在怀,连老夫都不想搭理了?”
季淮安抚着长须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自己曾经最满意的学生,真没出息…被一个双儿钓成这样,不过那个人是路临的话,倒也能够理解几分。只希望自己的新弟子别和他一样堕落。
茶水滚烫,季淮安抿了几口,突然开口道。
“风起了,花易折。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稚雪。”
搅混这潭死水。
“老师,要有足够的养料花才能开得艳丽,真正意义上的盛放。”
身后突然有个侍从慌忙上前,附在梅稚雪的耳旁嘀咕了俩句。
一向如清风晓月,温润内敛如白玉的梅稚雪蓦地变了脸色,眼神瞬间冷冽生寒,起身行礼致歉跟着侍从退去。
引得季夫子轻叹一声摇头,这般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
而藏匿在人群角落中,某道阴毒带着强烈恨意的视线紧盯着考场门口。
京师贡院门前来来往往都是刚结束会试的学子以及等待已久的亲人,路临刚迈步走出院门,视线向上在茶搂的二层寻找熟悉身影。
还没等他仔细分辨,一个身影猛然扑向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皙脸颊上已经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面颊忍不住火辣辣地刺痛,整个头都歪侧到一边,足以证明这力道之狠,闷哼一声嘴角甚至流出一丝猩红血液。
大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情,茫然而又无措的抚上自己泛红的脸颊,探出软舌尝到只看见一双充满怨恨阴毒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
“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但我实在忍不下去,这个贱奴勾引我家主子还红杏出墙通奸府内马夫被抓了个正着,主母心善绕他一命,没让他沉塘,他居然还和野男人跑了,还敢堂而皇之的参加科考,大家说,该不该打!”
本来还在围观发生了什幺事情的民众商贩包围成一个圈,随着一声“该,不仅该打,还该发卖!”群民激愤。
“呸,主母心善饶他,居然还当逃奴,老子就说,不该让这些淫贱的双儿参与朝政。”
“就是,我看啊,这种淫贱双儿参加科考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叫嚣着发卖与沉塘的声音越发响亮,漂亮的乌发少年脸色逐渐泛白,启唇张合想要说些什幺,但在已经完全带起情绪的民众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无数淫邪的目光似乎想要透过衣物窥视里面的春色。
“路兄居然是个双儿?在里面他还给我捡了玉佩,他该不会是想…我娘可嘱咐过我,说双儿娶不得,得离他远些,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什幺病的。”
“我看不一定哦,是不是双儿还得验证一下…反正这骚货都这般浪荡勾引马夫了,干脆就在这里扒光他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羞耻,刚好也算给那主母出气了。”
“不是…不是的。我…”
路临长指握拳止不住发颤,胸膛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就在此时一双手扯拽住他的领口,他本能伸手护住后撤,却还是被扯开些许,露出肌肤细腻如白玉的圆润肩头。
“躲什幺?一个双性婊子而已,装什幺贞洁烈妇。”
“不是?不是什幺?不是婊子吗?下贱,这个时候还不承认,今儿我就替主母狠狠惩戒你这个骚浪的贱蹄子,扒光了给大家看看。”
青丽面露凶光,眉眼间带着些许舒畅的欢愉之意。还有“热心”的民众自发替她挡去路临逃跑的路线,树立起一道人墙。
“真的很抱歉,这位公子,我家妹妹自从夫君跟人跑了,这儿阿…出了点问题,就一直觉得每一个双儿是他。还不快给人道歉!”
一只手突然伸出将喜于脸色的青丽按下,男子一身青衣,结实健壮的体格将路临挡的严严实实。
“唔…你他妈谁…呜你才不是什幺东西也敢——”
青丽眼中几乎都快要冒火,差一点…差一点就能让这贱人。
男人强行按下她的后脑勺,语气沉重,咬字清晰,像是一个经过生活重大打击,痛苦而煎熬努力存活的贫苦百姓。
绳子总是细处断,厄运总缠苦命人。不少年纪大凑热闹的人唏嘘几声,摇着头离开。
“是这样吗?可是刚刚我看她不像假的…该不会是这婊子的奸夫。”
“得了吧,没看见那女的突然就不出了吗?而且高门大户谁不是关起家门来教训,哪有人家丑外扬的。”
风向霎时间转变,还有几个不死心想要来扒路临衣服的全被青衣男子挡住,按住了手。
“痛,痛,痛啊啊啊啊——!!!”
“让公子名誉受损,遭受无妄之灾,真的非常抱歉。”
青衣男子朝他弯下腰,一言一行,以及那双熟悉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季青竹…?
“人言可畏,在下一定会让舍妹给您登门致歉。是我没管教好她…”
手心被塞进一张纸条,乌发少年眼眉弯弯立刻会意,表现出一副阴沉脸色,甩袖而去。
“晦气,以后少让她出来,免得什幺人都咬一口。”
身姿挺拔,大步迈去,额前碎发遮掩看不清神色,唯有泛红的鼻头出卖主人的情绪。走至冷清巷口,倚靠着墙面无力滑落,长指颤颤巍巍打开那个纸条。
“岁岁亲启:你现在应该收到阿姐写的信了,莫要担忧,阿姐很好。等岁岁成为状元郎了,再来接阿姐回家吧。阿爹的事你莫要再管,等到地下了,娘亲自会管他,你要好好的…”
短短一张纸条却写满了阿姐絮絮叨叨的关切话语,清秀的簪花小楷在巴掌不到的纸条上挤满了对路临的关爱,泪珠如同断了弦的珠子,啪嗒打湿一角。
“从小就是个小哭包,怎幺长大了还是个小哭包。莫哭了,是阿兄没用攒不到钱,将你阿姐赎出来。”
季青竹名字文雅,样貌却是属于英俊粗旷的类型,生得高大,比起这个寄托了季家娘子状元文臣的名字,路临觉得他更适合当驰骋沙场上披荆斩棘的将军。
“岁岁,我要离开京城了…你阿姐她”
季青竹拿出块绣着欢字的手帕为他擦拭已经打湿衣襟的满面泪水,他犹豫着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真是晦气,怎幺死在巷口。”
“别说了,好像是荡月楼的落月姑娘,不自爱怀上了男人的孩子又不肯堕胎,那个恩客怎能容忍阿,这不一尸两命。”
“要我说啊,进了荡月楼就不要装什幺贞洁烈女了,啧。害得本大爷的衣服都被弄脏了。晦气死了,赶紧回去跨个火盆去去晦气才行。”
漂亮的乌发少年脸色瞬间惨白,几乎维持不住身形,季青竹脸色一沉赶忙扶住他的手臂,轻晃,神色坚定。
“即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也会把你阿姐带走的。”
季青竹和路欢志向并不在京城,路临是知晓的。一间依山靠水的竹屋,男耕女织,靠着自己的手艺活着,好不自在。因此阿姐是不会想被葬在京城的…跟着季家阿兄,自己早已选定好的夫婿,倒也算得上一种圆满结局吧。
路临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梅府的,只知道身边似乎有一只温暖的手将自己拥进怀中,耳边嘈杂的喧闹声消散,眉头舒展,呼吸逐渐变得平静,这里是安全的…在熟悉而温暖的怀中陷入香甜的梦乡。
“逆子,逆子阿!你真的要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闹得我梅府家宅不宁吗?!青丽可是从小陪着你长大的,是,她是下手重了点,羞辱了他。可那也是我的指示,怎幺,你现在连母亲也要…”
怀中乌发散乱的少年瑟缩着,似被门外的人声惊到,不断往他的怀中贴蹭。梅稚雪顺着他的背脊轻拍安抚。
“别怕,有夫君在呢。”
闲花淡春,东风翩然吹落几瓣桃花,清泉潺潺流淌,惊扰池中锦鲤水波荡漾。一声愠怒之意的怒斥惊扰枝头鸟雀,全作惊恐之状迅速飞离。
“你、你当真是愚不可昧,你若说是名落孙山老夫尚能理解,你已入殿选,何至于这个关头放弃?你当真甘心做这笼中鸟,屋中雀?”
看着硬生生被气到慌忙按住胸口摇摇欲坠的季夫子,乌发少年始终垂着头任由老人的呵斥,心一硬咬着牙开口。
“弟子意已决。”
“好啊,好一个意已决。老夫当真是看错了人,罢了,便当老夫这段时间喂了狗吧。”
季淮安怒气冲冲,拂袖而去,甚至径直撞上引面而来的梅稚雪,冷哼扫他一眼嘟囔道。
“逆徒,一个个的,都是老夫的债。”
乌发散乱的少年趴伏在案上,眼睫轻颤似乎察觉到来人却因过于疲倦而难以睁开,紧捏在手中的书卷随着呼吸声平稳,啪嗒一声掉落在梅稚雪的脚边。
白衣青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卷,拍打掉灰尘重新放回少年身边。
临近黄昏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从东窗悄无声息的溜进屋内,透过轻薄纱幔照射在少年平静含笑的睡颜中。
“再睡下去,可就不用晚膳了,岁岁。”
温热的气息从耳畔传来,在耳廓打转一圈往里,耳根瞬间红透。
贝齿刚咬上唇瓣,就被捏着强行分离。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眸,试图想要找个借口蒙混过去,却似乎什幺理由都不合适。难不成要直接说,因为阿姐不在了,自己也没有理由继续下去…就放手,让岁岁自生自灭,下去陪阿娘他们,团聚吧。
梅稚雪见他不语,伸手撩起他额前的发丝想要挽至耳后,少年却如同触电般往后躲闪。
不要…不要再对我好了,他还不起,也不值得。
“我…我就是有些累”
“岁岁看起来心情,不好,明儿夫君带岁岁去乡下庄子散散心如何?”
梅稚雪眼神温柔缱绻,如同深情相爱的恋人。抚向颤抖不止的双性美人少年脸颊,手下动作越发轻柔,如同在呵护一个易碎的珍宝。
珍宝…?岁岁自己吗?
不对,一定不是。
路临疑惑擡头,直直撞进那双满是倒映自己身影的眼眸。
明明只是一个对视,却如同被按在榻间欲仙欲死共赴巫山了数次。那种粘腻炽热的爱欲将自己从身体的束缚中释放出来,像是要被他完全吞噬。
他来不及拒绝。
梅稚雪在郊外买的庄子和他人给路临的感觉是一样的,如高悬空中的明月,如缓缓流淌的溪水,温润清隽但细看却能窥见内里隐藏的些许疯狂。
“夫君…可不可以别再待岁岁这般好了。”
喉结滚动,乌发少年垂眸刚咽下随手找的借口,却当真被梅稚雪当真找人送来的新鲜葡萄。
“我是你的夫君,不待岁岁好,待谁好?”
可我只是一个随手丢弃转卖用于发泄欲望的玩意而已,算不得妻甚至连妾都算不上。别再这般待我好了。
“梅府以后会迎来属于它的女主人,届时夫君可以待自己的正妻好。”
明媒正娶,三书六聘,堂堂正正从正门而入,向天地宣告,主母喜爱的正妻,又或者是深受夫君偏爱千娇百媚的侍妾,而不是他这种连一顶小娇子都没有的…脔宠。
“岁岁为什幺会这幺想?”
为什幺不会这幺想?世人皆知梅府的二公子是老太爷的老来得子,以后的家产怕都是要留给这个心尖尖上的独子。再加上,梅稚雪除却身体其他方面都算得上是名列前茅,怎幺也算得上是京城待嫁娘子们炙手可热的如意郎君。就算正妻之位要经过主母和老太爷的仔细挑选,莺莺燕燕的妾室还会少吗?
路临经过娘亲去世阿姐为保护自己被卖的事情,已经看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他不相信有所谓真正没有任何代价的好。
“不值得,岁岁不是夫君的妻,也算不上妾,若是未来的主母介怀,还要夫君费尽心思去哄,而岁岁除却一卷草席丢进乱葬岗,也再无他法。”
“值得,夫君觉得值得便是值得。再者,岁岁本来就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妾,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岁岁。再者,岁岁都和夫君行过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事了,怎不算?还是说…岁岁要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夫——?”
梅稚雪笑意盈盈故意拉长尾音用哀怨的语气开口,鼻尖亲昵贴上去蹭了蹭少年脸颊。
极近的距离,路临甚至可以感受到来自对方像是诉说欢喜的激烈心跳声与自己猛然一滞的心跳声频率重叠。
“这…”
这个时候了,怎幺还这般…不正经。真让人怀疑梅府二公子白玉君子的美名是从何而来的,难不成是买的吗?
“嘘。为了让岁岁开心,夫君可做了不少努力。”
梅稚雪轻咳一声,将紧咬着唇瓣怒瞪他的乌发少年转过头来。
远远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推着坐在木轮椅上的纤瘦女子走来,那女子面容憔悴,脸色浮现着病态般的苍白,身形瘦弱,那双柳叶眼浮动着柔和的波光,柔意轻泛,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
“阿、阿姐…?”
“怎幺,岁岁不欢迎阿姐?打扰你和夫君联络感情了?”
路欢眸光愈发柔和,引得一旁的季青竹忍不住泛起酸意嘟囔着满口“阿岁来阿岁去的,又不是没断奶”,引得那瘦弱女子暗中踹了一脚给他。
季青竹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满眼温柔的女子,捂着小腿夸张地蹲到了一边去,哀怨地看着他们。
“阿、阿姐胡说什幺?!我…我不是,噗…”
看见季青竹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委屈巴巴的蹲在地上不敢吭声,忍不住眉眼弯了又弯,轻笑出声。唯有那僵硬注视阿姐不敢分出丝毫余光的眼眸出卖了他,步伐加快,近乎是扑向路欢,近在咫尺时,许是顾虑到阿姐的情况,屈身将头颅贴在路欢的膝间,抽搭了一下泛红的鼻头。
“爱哭鬼,也不怕你夫君吃醋。”
路临没有说话,只哼哼唧唧抱着阿姐不肯松手,生怕下一秒阿姐就会消失。这般姿态引来季青竹幽幽一句“他不醋,我醋阿”。
眼见漂亮的乌发少年拽紧了衣袖不肯松手,路欢有些无奈带着歉意看向已经走开有些许距离的梅稚雪。
“岁岁,如果是他的话,想必地下的阿娘知道了也会同意的。莫要任性,有他护着你,阿姐也安心。好好活着,阿姐还等着岁岁成为小状元郎呢。”
阿姐其实没有说很多,只是轻轻抚着路临的头平静注视着,像是生怕错过了自己阿弟的任何一眼,眼睛开始泛酸才久久眨了一眼。
“一定要走吗?可…不可以”带上我?
“岁岁,别让等你很久的人伤心。”
谁…哪有人等我?路临垂下眼刚想反驳开口,就被阿姐捧着头示意后转。
梅稚雪刚好折下一枝桃花,百般无赖地开始掰下一片片松动的外层花瓣,放至酒壶内,察觉到远处的视线擡眼冲着路临晃了晃手中酒杯。
桃花酒,今年酿,明年大婚就可以用上了。
可惜距离太远,乌发少年只能看见白衣青年的唇形微动,却无法辨别他的话语。
“你…怎幺就不是个恶人呢。”
路临在路欢的推波助澜下擡腿迈步,启唇喃喃自言道。如果是个恶人,他就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丢下他,去和阿姐离开。若他是个恶人…
“若我真当岁岁心中那个欺辱你的恶人,岁岁会很难过的,夫君舍不得。”
舍不得那般欺辱岁岁,让岁岁眼眸中的星辰暗淡,甚至熄灭无光。
梅稚雪递出一张有些泛黄的旧纸,那是路临的卖身契。随着乌发少年的瞳眸逐渐放大,一簇火苗在眼中逐渐燃烧,片刻间那张代表他命运的纸张便化作一堆灰烬。
“路临,不要被四方高墙所囚,野蛮而自由地生长吧。”
越过那高墙,探出枝头,去感受世界的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