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加糖的冰摇香水柠檬汁是酸的。

很多年后，文依宁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徐湘，她们是初中同学，当年都有校花的美称，自是美人胚子。不过，这幺多年过去了，学生时代的任性肆意与青春美貌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徐湘发现，自己早已经沦为了普通人，但是文依宁没有。

文依宁瘦了，白了，好像又变回了学生时代的模样，只是落落寡欢了些，不再爱笑爱闹了。和她三年前消失时相比，俨然判若两人。

“你终于瘦了。”徐湘替老友开心，尽管并不十分由衷，因为她没能亲眼见证这辛苦过程，“还有，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文依宁扯了扯嘴角，“哪里也没去，大隐隐于市。”

她认真端详了一下徐湘，想起三年前徐湘和她同时被邀请去当一位中学好友的伴娘，她忸怩地推脱了，徐湘反而开开心心落落大方地去参加了婚礼。伴娘服按照她的尺寸定制，回来后徐湘发了婚礼现场的朋友圈。

文依宁在评论区认真地赞美，“你好可爱，好漂亮，像一块莹润福泽的美玉一样。”

“哪有，我太胖了。”徐湘回道，“我一定要减肥，等我结婚时，我一定要做最美丽的新娘子。”

末了，她又补充道，“你也要加油哦，伴娘你肯定逃不掉。”

想起这些，文依宁垂了垂眸，许久才正眼瞧着对面的人，有些内疚地问到，“湘，你结婚了吗？”

徐湘伸出左手，无名指上细碎的钻戒泽泽发出微光，“去年年初领证的。”

“和王……影吗？”文依宁小心翼翼地问起，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

“除了他我还能嫁给谁？”徐湘反问。

文依宁沉默了，如果这三年里她没有消失，也许她会拦着徐湘的。可是徐湘说的没错，除了那个男人，她还能嫁给谁呢？他们从中学就在一起，从校服到婚纱，听起来长情又浪漫对吧。但是这绝对不是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故事。在一起的第八年，男生有了外遇，心思游离，与另一个不知情的姑娘上演浓情蜜意。女生的付出成本太多，确信对方没有发生实质性的身体出轨之实后，咬着牙选择了原谅。

在无数个辗转难眠与泪尽天明的深夜之后，她终于连心里的那一根刺也拔去，唯有这样，她才能好好跟他过下去。再同朋友提起恋人之时，对他曾经犯过的那点错误闭口不提。

“那幺，你的婚姻，幸福吗？”文依宁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伸出纤细玉白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好友的手指。

徐湘被她透着凉意的指尖冰了一下，低头瞥了一眼，文依宁手背上青蓝色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突然间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手指枯白，瘦得有些过分了。她好似被一株没有生命体征的、美艳的藤蔓缠住了。

“小时候，爱看言情小说，憧憬羡慕那些爱情，但是为什幺长大后自己去亲历，却发现完全不是一个样？”

她怅然地道，文依宁的这一问让她打开了抱怨的话匣子。

“结婚那天，没有酒店，也没有婚礼，只是在两家各自请亲戚朋友吃了顿饭。”

“彩礼的事情，他们家和我们家吵过几百次，他妈说在市中心给我们买了房子，付了首付，再也拿不出一分钱当彩礼，但我妈妈是坚决不肯松口的。”

“我工作后长胖很多，受孕困难，吃了好多好多的中药也没有作用，他们一家人都急得团团转，可是，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生一个小孩。”

“我看别的女孩子结婚，男方家里都是三媒六聘，隆重又体面，为什幺我什幺都没有呢，就因为我跟他在一起太久太久，我就不配拥有这些了吗？”

……

文依宁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脑子飞速运转，有些艰难地共情着。她想，只要不结婚，其实这些烦恼都没有的。

但是有的人天性孤傲冷清，离群索居，一个人可以也过得干净利落。但是有的人只能在人群中生存下去，没有社交和亲密关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根本就无法忍受的生活方式。

“对了，你呢？”徐湘觉着自己一直宣泄不太合适，“你结婚了吗？”话问出口她似乎也知道了答案，便改口道，“你这三年里，有谈过新的恋爱吗？”

文依宁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她记得他们感情很好很好，但是不知为何，文依宁突然人间蒸发，那个男生还找过徐湘，可是徐湘也不知道文依宁去了哪里。

文依宁摇摇头。

“我喜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