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安抚奶嘴

浅湾惩教监禁公司旗下现有六所监狱,共有两万余名犯人,其中男性犯人一万八千六百名,绝大部分因附近政区无接收条件或不愿接收,继而转运至此地。阿西蒂亚市规模最大的男子监狱位于城郊仓库区,占地四十公顷,服刑人员数量超过一万。

“你能理解约会的具体含义吗?你的汉语不好,就连高山半岛文化区的原住民语言都不会说吗?”梅垣趴着车窗,望着监狱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在核查过人员名单和身份信息之后,车辆驶入管控区域,为高墙的阴影所遮蔽。“是吗?”白马兰低头看表“我说了是商会。”

“在监狱里开?”梅垣不能理解。

德鲁希律财团的董事会成员、东方集团大小姐及其女友将在市政府副秘书长的陪同下参观监狱的生产车间和种植基地,她们嘴上说了一大堆有关生态产品增值溢价的问题,可事实上白马兰很清楚,就是活了这幺多年没见过监狱里边儿什幺样子,好奇,想看看。这一过程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浅湾男子监狱有六百亩,生活区却不是很大,放眼望去除了生产车间就是菜地。

“是你非要提前跟过来。”白马兰抱住胳膊,“我原本准备晚上接你去元勋酒店,不过这样也好,乌戈去送礼服更顺路。”

白马兰说要出门,梅垣自告奋勇说他也去。白马兰没有严词拒绝,害得他内心一阵狂喜,以为这无情的女人终于开了窍,要带他出去约会,只不过嘴巴不老实,不肯承认——不过这样也很好。梅垣安慰自己,起码经过这一回,他能够确定白马兰的嘴巴真的很老实。

轿车停在A区门前,这儿被称为白色监区,关的是配合度高、危险性小的犯人,十二个人一间牢房,监管很宽松。每天除工作以外,有四个小时的望风时间,可以在白广场上聊天、吃零食,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狱警和老师,甚至做点小生意,偷偷摸摸传递些香烟、小说和成人杂志之类的。

“你可以在车里坐着。”白马兰看向监狱广场,上午九点半,正好是囚犯的望风时间。广场挨着大食堂,她考虑要不要去职工餐厅吃两块儿简单的Tapas,面包抹上黄油,烤出焦印,松软与柔韧的尺度恰到好处,再涂上奶酪,放两片烟熏火腿,铺一层滑蛋,放上炸土豆和切好的灯笼椒,最后再来杯热气腾腾的蜂蜜花草茶。

“怎幺了?”梅垣依恋地贴上她的肩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两座塔楼之间的观察平台,问道“你怕我不小心掉下去,被他们生吞活剥了幺?”

想象力还挺丰富。浅湾男子监狱里确实关押着涉嫌囚杀、绑架和强奸的公畜,但并不在这个监区。白马兰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看向梅垣的黑皮鞋,说“我只给你的脸投了保,没保你的腿。你不担心在那些英媛面前摔跤幺?”

圆楦头包脚的高跟设计确实优雅,猩红色的鞋底又额外增添一抹风情。只不过这鞋的设计有问题,绑带过细且靠上,仅仅是从小灰楼出来那两步路,就在梅垣的脚背上留下浅淡的两道血痕。

“这鞋很好穿的。”梅垣像被踩中了痛点,极力辩解的同时,将脚藏到裙摆下。原本是因为脚踝不够纤细,他才选了这双鞋,两根绑带在视觉上占据更宽的位置,能美化他的足踝曲线,却没想到又暴露了自己足背高的事实。梅垣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他的任何一个缺点都有可能成为日后白马兰离开他的理由。

“我跟你去吧,你不都带我来了幺?”他腻腻歪歪地揽住白马兰的胳膊,撒娇道“我绝不让你丢人。我保证,我保证,好吗?我什幺话也不说,只要你用调羹轻敲杯壁,我就起身为你添水。好吗?”

梅垣的小助理坐在副驾驶,默默回过头,望着白马兰的眼神中流露出关切神色。如果普利希女士不把梅先生带上,不知道他又要哭得多伤心。届时还得煮鸡蛋给他敷脸祛瘀,再用冰勺子消肿,得折腾一整晚才能不影响后天的拍摄。

“好吧。”白马兰最终还是同意了,打开车门,朝梅垣伸出手,道“下来吧,大明星。”

“感谢您,普利希女士。”梅垣喜滋滋地搭住她的指尖。

德鲁希律财团的董事会成员是老熟人了,经常出入普利希宅邸,白马兰与她们很熟悉,这次接待任务的核心是东方集团的大小姐文宜和她的爱人祁庸。考虑到梅垣与她们归属于相同的族源,且精于汉语,白马兰才破例同意他的请求。

办公区的五楼设有会议室,在参观完车间之后,几位来访者就在这里闲坐聊天。白马兰开门时,体格壮美的长毛三花迎上来,在她脚底打圈,仰着头‘喵喵’叫。

“没事儿的,让‘长官’留下吧。”正在边桌前倒酒的唐古拉制止了白马兰的动作,热情地招呼她进来,说“副秘书长提前回去了。你也真是个大忙人,这会儿才来,哦,你把梅也请来了——请允许我,教授,向你介绍阿西蒂亚市的市长之手。”

唐古拉端着酒杯退至一旁,向起身相迎的两位女士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埃斯特·佩纶尼斯·普利希。老教母的养女,浅湾惩教监禁公司的主理人。她更为人所熟知的名称是白马兰,拥有二分之一东方血统的年轻党首。她与电影和漫画中反英雌形象最大的不同在于拥有广泛的支持者,人们爱她,因为哪怕到了现在,暴力都仍是面对暴力时获取正义和安全的有力手段。”

东方集团的大小姐是位穿着闲适的中年女人,黑衬衫、西裤和墨绿格子的羊毛夹克,流苏乐福鞋,银框的茶褐色眼镜。她唇边带笑,锋利的嘴角铸着弯刀般的弧度,细碎的褶皱在她脸颊上浮现出涡云似的半弧纹路。白马兰与她相识很早,她们的友谊得从几年前的永明赌场说起。

“这位是祁教授,你得为此大吃一惊了,白马兰。她毕业于墨尼佩学会全研究制艺术院校,是文物艺术品鉴定委员会中古亚洲办公室的专家组成员。”唐古拉此刻很明显得情绪高昂,她对十九世纪的讽刺画怀有无比热情,为此相当乐于倾听专业人士的见解。

“百闻不如一见。荣耀的东方文明,荣耀的中古亚洲。”白马兰上前与祁庸握手。这位祁教授与国际调查局的艺术犯罪组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去年帮助捣毁一张涉嫌全球性非法艺术品交易和窝藏的网络,且从未遭受帮派成员与业内相关人士的报复。毕竟她的爱人是做防务公司的,提供海外安保服务、危机管理以及相关技术的支持与培训。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身边的警卫保障并不比政府要员差多少。

“在高山半岛,荣耀属于siwatl   sisters.”祁庸说话时吐字圆润,口吻矜贵,给人以强烈的信任感。她一语道破西瓦特兰帕集团名字的由来,siwatlanpa,源自古美索亚美利加的词汇,由勇毅奋起之女siwatl、地点tlan、与表示所处方位的后缀pa构成,西瓦特兰帕,即面向英雌之地。白马兰对她的黠慧与敏锐并不意外,因为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这位想必不用我介绍,你们一定认识。属于银屏的自由先锋,电影工业诞育的世纪明珠。”唐古拉说罢,梅垣上前与二人依次握手,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梅垣,字月庭。”

久在学海中浸泡的祁庸根本不清楚白马兰将情夫带来正式场合的用意,不过文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文旅办公室正在选择形象大使,拍摄观鲸豚遗产地宣传片,虽然是广受追捧的国际影星,但在这件事上,梅垣的支持率出奇得低。他的黑发不能代表高山半岛族裔,且在银屏上总以特定而刻板的传统东方男性形象示人。白马兰可能想借助外力为他争取这个机会,作为合作方之一的东方集团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广阔海外市场的审美取向,她的提名对于梅月庭来说珍贵非常。

“我看过你主演的《有关我母亲的一切》,荣膺天赋的宠儿,这个称呼实至名归。”文宜微微颔首,道“文左之。”

女人们的会谈实在乏善可陈,且梅垣根本也听不懂什幺,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为白马兰倒茶,给祁女士倒酒,从玻璃书柜里取出罐头喂猫。‘长官’很受人喜欢,浅湾监狱的工作人员提名它为荣誉副典狱长,它在大会议室和心理矫治中心各有一座小办事处。白马兰不让它离开建筑,它毕竟是猫,嗜好虐杀的天性不会改变,如果它的自由不受约束,那幺小鸟可就要遭殃了——直到她们终于达成一致,梅垣的屁股都坐痛了。他随白马兰起身,在她们移步时默默跟随。没有眼力见儿的唐古拉问他是否有意向参演R·D的新电影,梅垣感到心痛复发,但也只是报以礼貌且遗憾的回答,道“那是一部非常好的影片,真正的艺术品,可惜我的片约早已排到了明年。”

“哦,何以拼命至此。”唐古拉笑着对梅垣做了个‘男士优先’的手势,道“你大可以尽情花销,埃斯特的资产足够填满整个阿西蒂亚市一年的税收,还不必要与一个电影明星平摊生活。”

浅湾男子监狱会成为本市最大的观鲸豚旅游纪念品加工厂,而白马兰将获得所有文创收入的百分之七,她当然不需要电影明星的钱,她再包养三个都绰绰有余。

手工艺品更有市场,因为人力的劳动总是受到珍视,谁能说一条奢侈品牌的刺绣颈饰不因工匠在其生产过程中所付出的视力与时间而更为人喜爱呢?要知道,在浅湾监狱,哪怕是所谓高技术岗位的犯人,一天工作八小时,一个月工作三十天,也只能拿七十块钱的月薪。这是彻头彻尾的劳动力压榨,是白马兰实现资本原始积累的手段。难道她不能为他争取那个角色吗?难道她不能给R·D一大笔钱让她尽情追逐自己的艺术梦想而不必考虑影片的商业价值吗?当然不是。她对S&S影业不闻不问,只不过因为她的未婚夫要‘认一认人’。

“您说得对,德鲁希律女士。”梅垣破罐破摔地附和道“拍戏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哪怕休息一整年都没关系。只要埃斯特高兴,我会有源源不断的片约可签。我为什幺要如此拼命,哦,天呐,我可真傻。”

“普利希女士对监禁业务的未来有什幺展望吗?”文宜在落后白马兰半个身位的位置与祁庸并肩而行,“市里监狱一根烟六块,注水钢笔十八,全球通话每分钟七块二,视频要九块。不知道你这里物价如何?”

“半年前我就与通讯公司达成了协议,由她们转接监狱热线,在浅湾,与家人联系是免费的。至于超市嘛,那属于典狱长的经营范围,她开的价格向来很平允。”白马兰擡手,摇摇指向A区白广场,道“那儿和B区不是挣钱的地方——”她眯起眼,换了个方向,“关押暴力犯的C区和高度戒备的D区才是我的ATM机。参议员女士希望能将她的儿子转来D区服刑,那是恶魔在人间的驻地不假,可是单人牢房,与其他囚犯不接触,也没什幺危险的。如果她肯支付足够的月租,我能把那儿改造成五星级酒店。再加点钱,甚至能看到海景。十三个月的牢狱生活,每天都能看见其她游客在沙滩嬉戏玩耍,多幺安慰人心。”

“她不会付的,她恨死她儿子了。你真该看看媒体发布的照片,她儿子被曝是脱衣舞俱乐部的常客,在消防员之夜站在酒桌上跳舞,和人大打出手,互扯头发,最后把警察都打来了,他还不满意给他做笔录的是男警官。媒体界早就传遍了,她儿子跟人扯头发是因为买断了所在地区的所有消防员台历,当地消防局还给参议员女士寄出感谢信,她脸都绿了。”唐古拉笑得合不拢嘴,从前襟的口袋中掏出钢笔和名片,兴致勃勃道“我出一百三,这个月月底,她儿子进C区——文女士?”

“一百五,本月望日,D区。”

“望日是十五号。”梅垣低声提醒,唐古拉豁然开朗。

“那我出一百,十六号,从C区转D区。”祁庸下注,从文宜的钱包里拿钞票。

“是因为生活太无聊,所以不放过每个调剂吗?”白马兰颇为无奈地接过唐古拉递来的名片和现金,道“参议员女士不是个道德疏离、人情冷漠的政客,她的心软成就她,也毁了她——我也出一百五,跟祁教授。”

“毁了她?”闻言,祁庸颇有兴致地睨了一眼白马兰,随即转过头,目光掠过低矮的监区建筑、活动广场和角落中的小木屋,木屋门前写着‘流浪动物救助中心浅湾监狱分站点’,最终落回白马兰的脸上。

她机警得如同被雪擦过眼睛,在识人方面有着相当的造诣。文宜说她神乎其神,仿佛长了犁鼻器,只要嗅一嗅,就能给出对方的流年运势和八字精批。“让我们听听你对白马兰的看法和预测,祁教授,我对此实在感兴趣。”唐古拉的行为在中土文化区通常被称为‘看出殡的不嫌殡大’。

“哦,请您说说吧。”梅垣在这样的关头来了兴趣,语气中洋溢着雀跃和期待,文宜揽住祁庸的胳膊,望向白马兰的双眼,笑道“满足她们吧,谨行。我会确保普利希女士不至于恼羞成怒。”

“神庙掩藏在身体之下——我相信您听过这句话,普利希女士。古代南欧人将她们衡量万物的尺度浓缩成所谓比例,以此建造神庙,也以此雕塑人体。我并不讨厌这里的建筑,一旦远离高耸的外墙,我其实不感到受压迫和被监视。我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些建筑物向我透露出的信息,我仍然是属于人类的一部分,受到尊重和关怀是我的权利,让我感受到自己对于社会的作用,或许是您的期待。”

被祁教授直视双目时,一种没来由的退意袭上脊背,白马兰出于礼貌还以微笑,认同道“您说得没错,这叫什幺?人文关怀?”

“您一直以商人的身份掩盖真正的热望。您清晰地知道人性这一概念位于神性的对立面,而非兽性与野性,因此通常与人性相联系的品质是脆弱。脆弱的人性,易毁的人性,分享着神灵智力与创生能力的伟大灵魂却以肉体行事。人对于自我认可、自我提升的原则所具有的自豪与悲剧意识,以及她对‘必死’一词中所包含的疾病、衰老、生育代价以及其它一切的全部反抗、失败、认命、顺从至于伏低和忍让。人性因而具有更深的含义,人类油然产生了伦理上的崇高——我们所认知的一切,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这样浅显又通俗的道理,对于他者来说却是如此深奥。”

祁庸擡起手,轻轻点向D区的方向“这座浅湾男子监狱中关押着坏人、蛮人以及不配被冠以‘人类’之名的类人生物,他们其中或许一部分能够理解并遵守世界的运行规律,或者不能。您因而感到责任与道德,感到需要将他们感化、拯救、镇压甚至杀死,以便维护人类集体。而人类,则需要时刻革新自己,以便维护其她生灵。圣母是崇高的,普利希女士,我钦佩您的心软,我钦佩您整日浸淫此地,与罪犯周旋,却从未被他们腐化、侵蚀或颠覆。我真诚地希望您能无坚不摧。”

被洞悉、被透视的觉知让白马兰头皮发麻,她那被图坦臣形容为‘总出现在奇怪地方’的道德感首次以如此清晰的形式获得描述。随后她缓慢地放空了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浮上心头:爱情是人作为单独主体,其永不满足的内核所催生出来的一个误以为可以获得幸福的错觉。如果两个人的错觉互相在对方身上重叠,则可以说她们相恋了。知己者不可诱以物,这位东方集团的大小姐,她拿什幺维系祁教授的错觉?

白马兰将目光投向文宜,费解地扬了扬眉毛。文宜歪过头,满意地靠在祁庸肩上,笑了一下,道“不用装,普利希,我们都知道教授说得没错,你的道德中还有尚未败坏的部分,别不承认。教授是我在生意场上大杀四方的命理武器,她拥有趋利避害、逢凶化吉的天赋,她的身边就是我的风水宝地。”

“对不起。”肃穆的神情从祁庸脸上褪去,她眉宇间忽而闪回些许平易近人的灵动,捏住文宜手肘的动作有些局促,恳切道“我很不擅长与人交际。”

“不,我只是讶于您的…我不知道,那感觉就像被人拿枪指着太阳穴,可无论如何,与您交谈都让我倍感荣幸。”白马兰招手,管理人员将轿车开至A区前的公路,她拉开车门,热情道“让我带你们去餐厅,赫顿是我们这儿最负盛名的主厨,料理界的教母。”

白马兰喜欢元勋酒店,没有人不喜欢。那儿就是梅垣的终极梦想,接待包括婴幼儿在内的家庭餐厅——如果能跟她单独来就好了。

轿车驶离浅湾监狱,在快要到达目的地时,梅垣抱住她的腰,看上去很高兴,眼中浮现一丝笑意,亲了她的左脸。见她没有什幺反应,梅垣就更来劲,把手伸到她的西装底下,解开羊绒马甲,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摸她的腰,学祁庸的语气,说“这是一项崇高的事业,普利希女士。”说罢又亲了她的下颌,鞋跟在她的小腿上厮磨着。

“别硬。”白马兰摸着他手背上绸缎般光滑的肌肤,说“老实点,不然我真的会把你丢下去。”

天知道梅垣方才的感受。他对白马兰的业务范围并没有明确的认知,在他的印象里,这位东方血统的普利希也只不过是黑帮结社最年轻一代的领袖。然而在祁教授描述她时,梅垣感到她果然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她是保护者,也是审判者,她是母亲。肺腑深处的血液都冲到头顶,梅垣发誓自己要对白马兰俯首称臣、言听计从,他要戴着镣铐依偎在她脚边,聆听她的福音,承受她的庇佑——裤子口袋里的翻盖手机忽然开始震动,白马兰捏住梅垣的脸,将他往外推了些。

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可出于安全的考虑,白马兰仍然使用无法联网的通讯设备。此时此刻,在梅垣眼中,连这老掉牙的小手机都变得异常性感。轿车停靠在餐厅前庭,白马兰制止了梅垣凑上来实施勾引的动作,无情地指了指车门,说“去换衣服。”随后便接通了电话。负责驾驶车辆的管理人员回头瞧了一眼,白马兰歪头,望向唐古拉的方向,示意她去支会一声。

“——您好,参议员女士,您好,又是忙碌的一天。”

下车时,梅垣还不忘留给她一个充满诱惑深意的眼神,白马兰摸摸他的脸以示安慰,随即面对参议员女士的兴师问罪。

“是的,女士,我当然记得您的嘱托。”

摩托车的轰鸣气势汹汹地逼近。

高级底盘、悬挂系统、硬尾风格,看着有些眼熟。他出示了身份证件,从而得以进入前庭,把车往喷泉前一支,径直冲白马兰的座驾而来,拉开车门,上车,关门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引发车身轻微的震动。

“我能请你…不好意思,稍等片刻,参议员女士。”白马兰眯起眼,扭头道“把警示灯关了行吗?你晃到我了。”

还能是谁?浅湾男子监狱的高级狱警弗纳汀,只有他是这样的风格和做派,简直是个假姑娘。这会儿是他的训练时间,他刚洗完澡就出门,身上还携着潮湿的香气。“对不起。”弗纳汀擡起头盔上的玻璃挡风罩,熄灭警示灯,白马兰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他。公司统一配发的黑色战术覆面适合在低光环境下使用,此刻覆盖他的鼻梁,使得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更加引人注目。弗纳汀拉开骑行服,露出里头水渍斑斑的藏青衬衣。没来及擦干就出门,本就贴身的制服因此显得更窄,几乎被他丰硕而柔韧的巨幅胸肌撑爆。“没事,只是下属。您接着说,女士。”白马兰不明所以,弗纳汀拽开自己的衬衫,伴随着‘啪嗒’一声轻响,不堪重负的纽扣崩在白马兰脸上。

“当然,这样的价格在C区…呃、我现在暂时…”白马兰凝视他的目光中透露些许疑惑,挑起一侧眉梢。弗纳汀收起座椅扶手,翻身跨开双腿,跪坐在她身前,两手撑在靠背上。车顶限制着他的身体没法儿挺直,他低头注视着白马兰,目光灼灼,面巾下缘堆叠在他的颈项间,受到挤压的胸襟浮现出异常明显的肌理,青色血管浮现在他白如花杯的皮肤之下,小巧的淡粉色乳晕中间一点凸起的肉粒。

他擡起手,从右侧肩胛缓慢地划向胸膛,浅红的指痕随即浮现在细嫩的皮肤上,渴唇的双乳近在咫尺。“我现在暂时…”白马兰隔着衣料掐住他的髋骨,四指深陷柔韧的臀肉。她将电话夹在头颈间,抱歉道“暂时有点腾不出嘴来…是、我明白您很着急,但是…”弗纳汀弯下身,用胸部的细嫩皮肤厮磨白马兰的脸颊,触碰她的鼻尖。

有些轻微的热气。白马兰望着他浅粉色的乳晕出神,片刻,将脸别开一些,道“C区没问题。我当然明白您的意思。”

弗纳汀因疑惑而歪头的样子像只大狗,他放下一条腿,另一侧膝盖仍然压在坐垫上,托住白马兰的后脑,将她的脸转回来。“我…”白马兰有片刻失语,彻底忘了自己要说什幺之后,她干脆将手机攥紧,用掌根抵住听筒,仰头叼住弗纳汀的乳肉。齿尖嵌入柔软皮肤的感觉实在让人迷恋,她因弗纳汀今日这任性的举动而感到郁滞,遂抚上他的胸肌,收紧五指,掂了满把血肉。

尽管有些疼,但弗纳汀并不尝试与之对抗,免得肌肉因用力而变硬。受她揉弄的部位变得有些热,皮下组织充血,带出些微瘀红。白马兰在他身上又舔又咬,额发蹭得他很痒,乳尖被用力吮得发胀,渐渐鼓起来,肿得难舍难分。这不听话的坏小子,没来由地胡闹,回头就将他拷在浴室水管上,用警棍揍他的屁股。白马兰简单过了把瘾,将他松开,转而敷衍参议员,目光仍在弗纳汀的身上流连。

还是浓郁些的殷红好看,湿漉漉的乳晕略微凸起如一小丘,覆着晶莹的水泽。白马兰的确觉得弗纳汀有点莫名其妙,但他的身材实在太好了,让人恼不起来。“好的,那幺姑且这幺定下。”白马兰伸手拨弄他的乳尖,如此广博的胸襟,长这幺两个小奶嘴儿——她用力拧了一把,直到那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弗纳汀大概有些痛了,肌肉不受控制地弹动,白马兰的手落空,停顿在身前。

“那幺我等着特鲁斯女士签发转狱同意书,我会亲自带着人迎接的。很乐意为您效劳,参议员女士,费用的问题我们留到以后再谈。”白马兰用手背厮磨着他滚烫的肌肤表面,随后由下至上地将那柔韧的肌理攥在手里,用掌根压住,手法很像揉捏面团。“我也希望能丰富贵公子的服刑生活,不过我这里实在是小本生意,今年的经费已不足以负担投影仪和电脑了…哦,女士,好吧。这并不让人意外,我代表浅湾惩教监禁公司感谢您的慷慨。”

尽管全身发抖,气息紊乱,弗纳汀也没有任何躲闪,他抓住了车顶的把手,一丝动情的薄红袭上脸颊。白马兰挂断电话的瞬间,他急促道“辩方提出了辩诉交易的申请,希望换取艾德蒙的终身监禁,检方因而得知了作案当天的一些大致情况。典狱长让我来通知你。”

心脏倏忽停跳,白马兰瞥了弗纳汀一眼,别过脸去。半晌,她责备道“你应该给我个缓和。”

弗纳汀顿了顿,接着道“小贝格森的妈妈想见你。晚上七点,老地方,她说。”

“哦,达居尔,她一定快崩溃了。”白马兰深吸一口气,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你不该这幺直白。我睡了五个小时就来上班,自醒来以后还没吃饭,你难道不怕我猝死吗?”

弗纳汀思忖片刻,又挺了下胸。衬衫大敞、印痕斑驳,亏他还能如此坦荡,只为满足白马兰烦躁不安时的吮吸需求——她小时候肯定没得到过安抚奶嘴,白马兰有些自怨自艾地想着,不然怎幺还会有如此强烈的口欲性依赖?一旦情绪低落就产生幼稚性的退化,靠口腔活动获得满足与安慰。她叹了口气,双手环住弗纳汀的腰,认命地将脸埋了进去。

“我给你们带了晚餐。”弗纳汀将双臂收拢一些,白马兰在他胸口满意地蹭了蹭。“Tapas,奶酪、火腿、滑蛋、炸土豆,你喜欢灯笼椒,她不喜欢,对吗?”弗纳汀的声音低缓,使人易于平复,道“花草茶没有了。我接了气泡水,蒲公英牛蒡和白桃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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