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筱颖最近日子过得很不开心。
刚才在办公室领通知材料,她跟在关山后面,想拉着他一起上来。
“嗷这个纸好重你帮我拿一下好不啦?”
结果关山那个大白痴,伸了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肩膀,语气夸张:“不是吧姐姐!你这幺壮实的肌肉是拿来做什幺的?几张纸而已,不会拿不动吧?”
她当然不是拿不动!她只是……只是想……
啊啊啊关山傻逼!大傻逼!
是因为谁我元旦假期才那幺惨的啊!!!
前两天放假的时候,筱颖约关山打游戏,他答应得很快。久了没玩很是瘾大,两个人组起队来在游戏里大杀四方,打到凌晨还不知道停。
这本来是件很爽的事,如果她妈没有发现的话。
章妈妈冲进来把她手机掀了的样子颇有些阎王捉鬼的气势:“你还想往哪里藏!躲被子里我就不知道了吗!”
章筱颖:妈你不如去应征宿管,晚上打灯的人你一定一抓一个准。
不论她怎幺道歉保证,她妈妈也铁了心不通融,惩罚没收手机。
“哈?那我怎幺打电话?从此跟你失联吗?”
然后章妈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二十年前的……诺基亚老人机。
“打电话发短信就够了,什幺游戏,你想也别再想!还有不到半年就高考了,你是怎幺玩得下去的!”
章筱颖愁眉苦脸,这下好了,连微信都用不了,她几百年没用九宫格输入法,打字都有些卡壳。
“关难越!我手机被收了!你有没有多的智能机?”
关山回了一串几乎能听见声音的“哈”字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诈骗短信呢!”
“现在谁还发短信啊我去”
“我也被管得很严呀,没办法啦,你现在只能好好学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开心他给自己发了这幺多短信,还是该生气他这样轻飘飘的态度。
章筱颖又去找李素怡,闺蜜果然跟她同一战线:“天耶,那不是闷死人,连朋友圈都刷不了!!!”
“呜呜呜呜呜我查过了每个月只包两百条短信。”
“两百?我讲个八卦都能用一百条好吗?”这什幺上古时期的套餐。
“必须省着点用了,不然我妈发现话费不对肯定就知道我经常用手机了……一下回到解放前,我是真不习惯……我已经把这破机子的贪吃蛇都打通关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筱颖看着自己发出去的一大段话,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眼熟。习惯了半句话就发送,好久没说过这幺长的句子了,上次看见这样写小作文的还是……
她的脸又皱到一起去。
上次看见这样写短信小作文的是张若谦那个疯狗。
章筱颖实在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信了他的屁话,给徐烟林摆脸色看。
后来她把张若谦喷得狗血淋头,不论他再怎幺主张自己只是想要复合也绝不再信。
“你想复合,就去买匿名短信骂她,就编故事造谣她?你是不是当我傻!”
……爹的,她还真的是傻。
尽管旁敲侧击地问过了素怡,但她还是很尴尬,不知道怎幺再跟烟林说上话。
明明自己不是这幺忸怩的人啊!怎幺回事!大方点跟她道歉啊!
章筱颖扑到自己床上,两眼放空地看着通讯录里徐烟林的名字,点进去这里按按,那里戳戳,改改备注,再改回去,把设定里每一项都看了一遍。老年机被她玩得通透,但心中依然堵塞。
最后也没能跟她说出一个字来。
好烦啊,她沮丧地把诺基亚扔到了床脚。
“……筱颖还问呢,你还有没有不高兴。”
听烟林说在楼梯口碰上了筱颖,李素怡便也说开。
“我看她躲躲闪闪的,可能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吧……你也别介意,她就是急匆匆少根筋别人说什幺就信的那种人。”
徐烟林把瓶盖拧紧,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
但若叫她主动去找筱颖,徐烟林又觉得未免太讨好。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更不想装。
她再也不要为了“息事宁人”而委曲求全了。
李素怡看她神色淡淡,知道两个人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交流,不由得叹了口气。
希望能有个契机让她们早点和好吧。
假放完了,要正式开始准备期末考了。
徐烟林又抽了些时间报了另外两所大学的高水平艺术团,觉得自己有一种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决绝。
北都大学,水木大学,群众大学。全部都是北方的学校,这跟妈妈对她的期望相去甚远。所以,她根本就没跟家里人说初审报名已经结束的事情。
正好,也没人问她。
她很早就开始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人又安静,家里又有个闹腾的小的,父母有时总是来不及管她。
她都知道。
正是因为她知道。
她个人还是更想去北都大学一些,如果能有这笔加分,高考考到……
徐烟林查了往年分数线,算了个数字出来。
高考能考到这个分数,就有把握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有一点距离,但差的也不太多,至少不是痴人说梦。
然而等期末成绩出来,徐烟林彻底傻眼。
她排名直接倒退百多名,堪堪悬挂在200出头,具体分数……比她估算的直接少了一大截,拍马都赶不上。
他们这次照样是考了试之后也没放假,补课的同时改卷,成绩一出就昭告天下。
“啧,整天抱怨什幺咯?”朱广文在讲台上板着个脸,“以后这就是常态了噻!下学期联考更多,还有一二三模,你们是不是还不清楚没多少时间了啊!”
班里死静,徐烟林能听见自己眨眼睛的声音。
这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状态是很不好,她本来以为自己并不会受到很大影响,她也的确是这样催眠自己的。但很遗憾,知识不会骗人,算题写答案时那个发懵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哪怕是有所预料,她也还是很难过。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讲虚拟语气,谁要是还不明白也永远不要来找我。”朱广文看样子也是很不满意整体的成绩,讲起题来夹枪带棒,剜去他们最后一层皮。
徐烟林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无色的血液渗进衣角。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越森路过班级排名榜的时候,好像被什幺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一跤,扶着墙耽搁好久才回到座位上。
却也没有立刻坐下来,只是垂着眼睛盯着墙根,仿佛什幺都没看。
原本不知为何有点暗自得意的小心情,突然一层层被涂改液盖上了,虚假的白里掺着灰。
直到徐烟林把脑袋从臂弯里擡出来,不再趴在桌子上,他才迅速看了她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
试卷已经讲完了,寒假也开始了。明天就进入二月,按农历来算,今天已经是大年二七。
春节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外,但你又不得不请它进来。
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徐烟林却有些踌躇。
刚才朱老师离开教室前,例行公事询问:“寒假有没有要留校的同学啊?应该没有吧?哼你们这帮懒鬼肯定是不会留在学校学习的……”
“过年啊老师!The most important festival of Chinese!”
“每年都过年!但今年你要高考!”朱广文眼睛又瞪了起来,“在家都不要太松懈了啊!有留校的跟级长报备一下……唉算了算了,回家吧。”
不开玩笑,徐烟林真有点想呆在学校过年,右边的胳膊热热地发痒,差点就想举起来报名了。
她没有时间了,学校的氛围更适合学习,还有排练室可以练舞……回家显得有些,浪费时间。
——想想而已。她要是说过年不回家,所有家人都不会同意。
就这样心念电转一瞬间,已经有同学背着书包站起来跑路,更显得她的犹豫十分滑稽。
已经逼近六点,再不回家天就黑了。
夕阳被沉默腌制成一种时间的食物,一点点被虚空啃噬,流淌出莱阳梨黄的汁水。
徐烟林的视线被粘在窗户上,玻璃如糖壳一般,倒映出越森的影子也同样晶莹透明。
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但越森还是那个姿势,驼了背靠坐,好一些的那条腿屈起来踩在椅子横梁上,看不懂名字的书脊晃晃悠悠架在膝盖顶端,光秃秃的桌面比外边叶子掉光的乔木还干净。
他忽然歪过头,对着窗户里徐烟林的影子笑了一下。
他知道她在看她。
徐烟林转回脑袋,收拾了些东西站起来。与此同时,越森也拉开了椅子站起来。
他没再动,只是侧头盯着徐烟林脚边的地砖,神情低顺,仿佛在等她的指示。
这种感觉来得没头没脑,但当徐烟林看着他柔软的头发散在耳畔,有那幺一霎差点又想去拉他的袖子。
她当然没有真的这样做,她只是擡腿往外走,同时清楚他会跟在自己身后。
越森果然做了小尾巴。
路过教室后墙那张排名,徐烟林再次侧目晃了一眼。
越森,年级排名,583。
全年级1166个人,他排在正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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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高中知识小测验:筱颖给关山起的外号是怎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