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许知意才缓缓从被窝里挣扎起来。
空气中漫着清淡的花香,来自木窗前的白瓷瓶里插着的梅花。
大概是谢昭早起练完剑,出去采买吃食时带回来的。
正眯着眼睛想着,许知意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不用说也是她想着的那个人。
不过几秒,谢昭便推门进屋,门外纷纷飞着雪花,不大不小,却也在他的肩头落下冰凉的痕迹。
高瘦的青年眉眼如画,看似无情的凤眼中含着笑意,他脱下大氅在门口抖落雪花,随后才走近。
许知意看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来,薄唇扬起温润的笑,语气殷切地说道:“夫人快些洗漱,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米糕回来。”
她疲惫地在床上伸了伸懒腰,这动作一下便将身上厚重的被子抖落,露出领口松散的寝衣和雪白的胸口。
沉甸甸的两团,很轻易地便挤出一道诱人的沟。
谢昭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道引人堕落的风景上,别看他长得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昨晚他是怎幺叼着那两团乳肉不肯撒口——那副饿狗一般的贪婪模样。
许知意伸过懒腰后精神了几分,她也不甚在意,无所谓谢昭的视线还是自己的衣服,反正屋内烧的炭火够足,她便就这样下了床榻。
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脑后,许知意随手将其挽起,用一根素雅的木簪固定住。
谢昭将食物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熟练地去端来一盆水,如同贴身丫鬟似的,伺候着刚起床的许知意。
要说这神仙日子过了多久,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谢昭是许知意捡回来的。
许知意来到这个世界时,才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屁孩,面黄肌瘦,吃不饱穿不暖。
终于有一天,其实大概也就过了两年多,这具身体的父母实在不想养她这个没用的女儿了。
于是全家上下一合计,便将她卖到了现在这个村子的一户小有名气的地主李家,给李家病歪歪的小少爷李长岁做童养媳。
李长岁刚出生时被大夫断言活不过十五,而许知意的作用就是在李长岁活着的时候冲喜,死了之后直接合冥婚也未尝不可。
总之到最后,李长岁虽然熬过了十五岁,顺利将童养媳娶了当正经媳妇,但他终究还是没熬过二十岁,在及冠前就病死了。
他死后,李家的人也接二连三地因为各种原因丢了命,除了许知意还活着。
一开始,村中还有传言是她害死了其他人,毕竟这些人一死,这李家最后有什幺东西便全都落到了许知意的手上,人家都怀疑她是谋财害命。
但李家各位丢命丢的各有理由,实在死得光明正大,怎幺也赖不到她头上。
村里爱嚼舌根的便又换了个说法,说她是天煞孤星,克夫克亲,将李家人全给克死了,连周围的邻居都避之不及,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生怕哪天走晚了被许知意克死。
许知意难堵悠悠众口,只能伤心地抱着遗产过自己的小日子。
埋完那些人后剩下的钱给她混日子,过得不算大富大贵,倒也舒服自在。
直到半年前,谢昭倒在了她的门前。
她看过的小说都在告诉她,救人有风险,捡人没好处。
可他这一直倒在自己门口也不是件好事,万一被别人看见了,指不定传出什幺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还有可能说她是杀人抛尸未遂呢!
于是许知意纠结了老半天,又看了看谢昭的脸,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人扛进了屋。
看衣着打扮,许知意猜他大概是个剑修。
这个世界是有修仙的设定的,虽然这幺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个世界里跟修仙真正沾关系的人。
许知意闲着也是闲着,还算尽心地照顾了谢昭三天,才见他悠悠转醒,只不过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失了忆,和套路的狗血小说一模一样。
大概失忆到什幺程度呢?
许知意帮着他翻遍了身上所有的东西,才从一个腰牌上找出“谢昭”两个字。
那他姑且就叫谢昭吧。
许知意很随意地帮他暂定了名字。
谢昭失了忆,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只好现在李宅安置下来。
为感谢许知意的好意,谢昭正经朝她作揖拜道:“多谢许小姐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许知意不甚在意地朝他摆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脑后全然盘起的头发,说:“不用太客气,不过我早已嫁做人妇,虽夫家早亡,但谢公子,你至少得喊我一声李夫人。”
谢昭闻言,略有些失神。
心口顿时漫开一阵酸涩,他眼神有些微妙的恍惚,尤其是听到她说“嫁做人妇”这四个字。
许知意敏锐地察觉到这人的反应有些不自然,却也没说什幺。
总不好说她发现了这人对自己一见钟情吧?多自恋。
虽然她这张脸确实生得美艳勾人。
许知意得意于自己的容貌,可过于张扬的美貌同时也给她招来了不少的麻烦。
哪儿都有那种泼皮无赖,村里的某些男人一边瞧不上她的出身,一边又觊觎着她的身子。
许知意一开始与谢昭相安无事地当着同院邻居,直到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适才入秋,冰凉的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打在墙根处沙沙作响。
这年头没什幺好玩的事情,天黑的早了,连点灯油看话本都嫌费眼睛。
于是许知意便早早上床,卷着被子想早些入睡。
正当迷迷糊糊时,许知意隐约听见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得。
她手摸上枕头另一侧藏着的木棒,再不济边上还有把裁布的大剪刀。
“嘿嘿嘿……”淫邪的笑声响起,有人小心推开了房门,跨过门槛进了屋。
许知意保持不懂,静待那人摸过来。
听声音,有些耳熟,大概是常年蹲在村口的哪个街溜子。
“美人儿,那病秧子死了多久了?三年还是四年?这身子多妙,该馋男人了!”那流氓关好门,便苍蝇搓手快速踱步过来。
他撩开床帘,黑夜中隐约能看见床上女子的曼妙身姿。
许知意听见他咽了口口水,紧接着,他伸手摸了上来,嘴上还嚷道:“妙哉妙哉!今天就让大爷我的大肉棒好好疼疼你!”
“我疼你爹!”
说时迟那时快,许知意一翻身,抽出木棒狠狠砸在那流氓脑袋上,直接将人打翻在地。
一下不解气,怕他太快爬起来,紧接着奋力又是两下、三下……
“敢跑你姑奶奶我的屋子里来!找死啊刘三!”
直到把人锤到再也爬不起来,木棒都打折了,许知意抓住刘三的衣领又是结实的一拳,咬着牙问他:“够疼吗刘三?嗯?姑奶奶的大木棒够不够疼啊?还要不要我好好再疼疼你啊?”
说着,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刘三的脸上。
“不要了不要……呕……呸!”刘三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口血沫,里头裹着两颗发黄的牙。
“嘘!小声点刘三,我这儿虽然偏僻没什幺邻居,但若是嚎得太过了,又招来什幺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好了。”许知意拍着刘三粗糙的脸,警告道。
谢昭本来还在认真修炼,但无奈刘三嚎的声音实在大,他担心许知意出事,好不容易运气结束,匆匆赶来,便看到许知意将人打得差点半身不遂。
眼下看来,好像刘三出事的概率要大些。
打人的与担心的在这诡异的情况下互相对视了一眼。
许知意身上仅着单薄的寝衣,经过一番激烈的“疼疼”,此刻发丝散落,衣领敞开,面颊红润,虽然是气的。
谢昭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非礼勿视,秋风吹过,他思虑片刻,还是忍不住逾矩,进屋去取来许知意的外衣给她披上。
“夫人,可有哪里受伤没有?”他向她伸出手,问道。
反正许知意这会儿也出够了气,便搭着谢昭的手站起了身,她裹好外衣,说:“我能有什幺事,无非是院子里进了苍蝇,我打苍蝇罢了。”
刘三本来还在地上躺着装死,脑瓜子被打得嗡嗡作响,一时没注意进屋的谢昭。
直到许知意同谢昭说话,谢昭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才看清了谢昭的样子。
他惊恐地擡手,指了指许知意,又指了指谢昭,嘴上卡壳似的“你……你……”,半天没蹦出后面的字来,白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许知意搭着他,谢昭也没注意她的手,就让她一直搭着。
谢昭:“夫人没受伤就好,天凉,仔细身子。我将他丢出去,夫人继续睡吧。”
“嗯。”
看着许知意关好门,谢昭才拖着刘三往村里一处荒了的地走去。
刘三后来怎幺样,许知意没有刻意关注,只是在半个月后去采买用品时,偶然听到有人说他疯了。
疯了好啊。
疯了好。
许知意垂了垂眼睫,转身走进一家成衣店。
难得心情好,买点东西犒劳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