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圣诞的傍晚,餐馆外面不知怎幺一下聚集了不少身着黑色羽绒、戴黑帽的人,举着自制木牌和拳头叫喊。
居酒屋老板坐在柜台前佝偻着背,不知道正对谁发着微信语音,在她飞速捏着啤酒杯端起盘子收拾之间隐约听见他嘴里的一句:
“也不是什幺新鲜事儿,不还是抗议呗。”
营业结束后,她拎最后一大袋垃圾,穿过厨房直到外巷,转角不远处有两个一身黑色羽绒棉服的男人伫立着。正因背了点光,她看不太清,巷深且幽暗,眼下整个后厨就剩下她一人,偏偏今晚原本要一同值班收拾的同事A,早早已把钥匙扔给她,倒了个借口一溜烟跑了。
谭惠新不禁深吸一口气。
更高壮的黑羽绒呵斥了她一句,她不大听得懂,但是怎幺听都不是好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另一个矮的黑羽绒倒是不说话,痞气十足的大声嚼着口香糖,直接亮出了手里短刀,晃晃悠悠的凑上前来,说了个全世界都秒懂的英文:Money。
随后他眼神越过她望向后方,中餐馆的厨房后门。
原来黑羽绒这几日混在人群里,看似是刚好在餐馆门前示威游行,实则是打劫踩点来着,算准了今天。
两劫匪一步步逼近,依着本能,惠新退到厨房后门处,缓慢放下手中的垃圾袋,半擡双手示意不抵抗,可背后冷汗还是止不住一阵阵袭来。
惠新开始后悔起来:为什幺要当初来这打工?
什幺时薪高,福利好,包员工餐,却独独忘了这是个是治安极差的非法移民街区,现在这些都比不上自己这条小命要紧。
只能祈求于对方求财罢了,不至于伤人。
劫匪两人死死的盯着她,大步逼近,踏进了后厨,其中矮羽绒擡擡下巴,用短刀晃了晃,大致指向她身后的餐厅柜台,意思很明显是要她取出店内的现金。
她只得顺从,依照指示从厨房后退到餐厅,再到角落的前台柜,高羽绒大手一扬,不知从哪掏出的纸袋朝她的脸扔了过去,她一时没接住,只得缓慢蹲下了身子去拾。
“Bor!”
有人喊道。
随后只听见餐厅前门哐当一声,惠新惊恐的扭头望向那声音来源。只见一个穿着灰风衣、看不清脸的男人整个人近乎趴在前门玻璃上的,不断用手掌拍打着,嘶吼大叫些什幺,意识不大清醒。再这样下去,附近的路人都要被他这一疯子举动吸引注意力。
又是这个醉鬼!
三番五次都是等临打烊了才来讨酒喝!
她认得这个灰风衣,正气不打一出来,但已不容思考,她望向厨房门口那两个劫匪,那两人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正叽里呱啦用外语说一通。她急中生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赶他走。
随后她缓慢站起身来,强打起精神走出柜台
劫匪二人也隐入厨房,静观其变。
惠新站在玻璃门前,紧皱着眉头看着灰风衣转过来的脸,浮肿颓废且惨烈至极,一副络腮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模样。
她拉开门拴,滑开玻璃门,霎那间居酒屋外的冷空气也融着一阵极度令人作呕的熏天酒气袭来,她强忍着返流胃酸,尽力忍着牙齿打架,艰难挤出一丝笑容。
“您好,我们已经打烊了。”
对方口齿不清的呢喃着:“酒,我说酒…”
今晚不喝是会死吗……疯子。
惠新心里暗骂着。
灰风衣大步跨进店里,不幸踉踉跄跄,打脚猛的摔倒向她。她被灰风衣的头撞得两眼昏花,背也疼,后脑勺也疼,哪都疼。
该死的,请问今天还能再糟糕一些吗?
她躺在那儿心想:生活真他妈没意思。
她心里很是委屈:我就是个穷学生,想打份工挣点房租钱而已。老天为难我做什幺?看我可笑很好玩是吗?
她瞄了瞄灰风衣,那是一个看起来早已自暴自弃,面目模糊的中年男人,时常以喝酒浇愁度日。她曾看过他趴坐在吧台上睡至深夜,直到被店老板和副厨拎到店门口石阶走道上。
“别招惹他,他要喝就随他,店关了就让他坐外边儿。”
老板曾当着所有员工这样说道。
灰风衣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吗?
究竟我们俩,谁的生活更惨烈呢?
惠新不由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