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幼青骤然清醒过来,玉佩还来不及还回去,先站起来转身给玉珩行礼,“公子。”
若是把慕容鸢比作寒夜的火光,那玉珩就是悬于朗空的明月。
在玉珩还未成名之前,见到玉珩的人第一眼瞧见的只会是他比上京浮云楼花魁还要艳绝的容貌.
眉长而厉,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却冷而深,挺直的鼻梁,薄唇总是微微抿起,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但在玉珩成名之后,众人不敢再把目光落在玉珩的面容上,只能看到他手中提着的和他人一样清冷锐利的如晔剑。
外人都说玉珩虽不好亲近,但性情平和,从不滥杀无辜。
但幼青其实是有点怕玉珩的。
这不是幼青矫情,而是任谁每日都得泡令人浑身发疼发痒的药浴,再把自己洗净放到床上,让人当作压制蛊毒的器皿般粗暴的使用,恐怕都不会喜欢用她的人。
“把玉佩还给慕容公子。”玉珩的声音和平常听起来无异,但幼青知道玉珩这是心情不好了。
幼青忍不住摩挲了一下玉佩圆润光滑的表面,转身把玉佩双手递还,“慕容公子,您的礼物太过贵重,奴婢不能收,还请您收回。”
慕容鸢刚才没看到幼青的小动作,但玉珩却看的一清二楚。
玉珩从来不喜怒形于色的面容上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目光落在慕容鸢的身上。
慕容鸢比玉珩小了七岁,他学成下山时,玉珩已经是无可撼动的正道第一人了。
此刻被这位不可逾越的前辈瞧着,慕容鸢浑身发僵,讪讪的收回玉佩,自以为小声的说:“没事,不需要玉佩,你只需报你的名字,我一定记得。”
这下连幼青都能感觉到背后玉珩审视的目光了。
她不敢应答,略一福身,转身垂着头走到了玉珩的身后。
“慕容公子,欧阳盟主已在门口等你了。”玉珩不留情面的冷声说,“恕玉某不远送。”
慕容鸢连忙抱拳,“多有叨扰,慕容这就告辞。”
玉珩微微颔首,不等慕容鸢离去,就带着幼青转身离开。
幼青跟着玉珩的步伐不敢回头,却第一次觉得玉珩有点傲慢无礼。
不过这点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幼青碾灭了,她是什幺身份,也配觉得玉珩傲慢无礼?
从前庭一路走到后院,玉珩的步子稍缓,突然转过身来,垂眸问幼青:“你想离开珺璟山庄吗?”
幼青一怔,迅速敛神,恭敬垂首道:“奴婢的命是公子给的,除非公子要赶奴婢离开,否则奴婢是不会离开的。”
玉珩默然片刻,“你可会恨我?”
幼青也默然,半晌,她微微摇头,“公子肩负天下苍生,奴婢能为公子尽绵薄之力,是奴婢的荣幸。”
这话说的口不对心,幼青知道,玉珩也知道。
两年前玉珩身中蛊毒,随岐天老人游历各地,寻找解毒的方法,半路上遇到一伙不成气候的魔道残党在一个镇上烧杀抢掠。
玉珩到的太迟,他顺手将魔教清剿干净,却只救下了一个小丫鬟。
虽然小丫鬟的主家都死绝了,但当今圣上仁德,她收拾包袱再投奔他县,也能谋得一条清白的出路。
可惜小丫鬟八字纯阴,自幼当粗使丫鬟,身体健康,很适合当玉珩的药罐子。
当时玉珩的道行已经掉了两成,解毒的方法遥遥无期,岐天老人当了次坏人,将幼青炼成了药人送到了玉珩的床上。
幼青其实从来没有什幺就济苍生的宏远理想,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剩下这个借口能安慰自己。
“幼青。”
幼青擡头看向玉珩,只敢瞥一眼玉珩的眼睛就迅速低下头。
玉珩眼底的情绪幼青看不懂,也不想懂。
但是玉珩没有再往下说,转过身径自回了后院的书房。
幼青跟到门口,呆立了片刻,转身去为玉珩斟茶。
过午,玉珩习惯用一点茶点。
幼青虽然不清楚玉珩的出身,但猜测他应该出身不凡。
玉珩虽然耐得下心苦修剑道,却从不曾在吃穿用度上苛待自己,小到入口的一粒米,大到这处无处不精美的珺璟山庄,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上品。
幼青虽名义上是玉珩的侍女,但沾了玉珩的光,用的、吃的比一些小世家的贵女都要好。
今天幼青给玉珩备的茶点是糖蒸酥酪。
端上来的时候,玉珩擡眸看了幼青一眼。
幼青怯怯的攥了一下手指,上午因为和慕容鸢闲聊耽误了不少时间,再去准备费时的糕点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玉珩没多说什幺,将茶碗端过来,拿起调羹时说:“去睡一会儿吧,下午不必伺候我。”
幼青垂首,“多谢公子。”
幼青安静的退出书房,玉珩的目光却在空无一人的门外落了好一会儿。
昨晚玉珩将幼青折腾到快四更天,幼青今早累的眼睛都睁不开,好不容易下午能偷闲,她把外袍一脱,直接滚在了床上。
珺璟山庄很大,房间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空置的,幼青的房间挨着玉珩的,但她很少睡在自己的床上,也就得闲在午后打个盹的时候能趴趴。
这几天下雨,久不睡人的被单上一股潮气,幼青却合上眼睛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了太阳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