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里起了雾,下起了大雨,一行人穿着黑衣提着灯笼走进林子里,昏黄的烛光照亮着一小片黑夜,他们没有撑伞,最末尾有人擡着轿子。
轿子上面挂满了珍珠,帘子呈锈红色,随着人们的脚步晃动着,木材的咯吱的声音在夜里响起来。
他们无声地在雨里走着,直到看见大树,顺着树一圈排满人,拿出铁锹慢慢挖着土,直到挖出了一只戴着翠绿手镯的手。
王二顺着手继续往下挖,脸色一变倒在地上,马上爬起来跪着给陈清平磕头,头磕出血也不愿意继续挖下去。
“老爷,您自个去看吧,这挖不得,就让少夫人入土为安吧,您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想去了。”
陈清平冷哼一声,将王二踹倒,拉着另一个人的领子强行拖到土坑旁,让他将谭应粼的尸身挖出来。
那人也是挖了没几下,害怕得跑过来指着土坑说:“老爷,你快去看,土里不是少夫人。”
雨越下越大,将土坑里尸体的面容冲刷出来,尸体脸色惨白,死去还没多久,陈清平走过去看,那人的声音跟着尸体的面容一起在他眼前出现。
“是夫人。”
从下午谭应筠带走谭应粼后,陈夫人闭门不出,丫鬟敲过几次门,她在屋里不知道哭什幺也不开门。
等到该用晚膳时,丫鬟再一次敲门,发现陈夫人消失了,陈清平一直不关心她的行踪,同往日一般喝了花酒回来倒头就睡,直到听见家丁说谭应粼被带走。
陈夫人的尸体有一节手臂消失不见,脖颈处有掐痕。
“快去告诉警察,不能让谭应筠离开郢川,她是杀害夫人的凶手。”
王二连滚带爬跑下山,他想跟警察求救,山路漆黑他摔倒在地上,听见了有什幺东西从山林里滚下来,擡头一看,刚才挖出陈夫人的那个家丁横在树下,整个人身体扭曲。
“不好意思谭小姐,车站要关停半个小时,检查结束后就能乘坐火车了。”
售票员脸上带着微笑,眼神没有看谭应筠,一直看出口,看见谭应筠点头后,她将车票和身份证件交还给谭应筠。
待谭应筠离开后,蹲在售票员身后的枪才撤开。
“卖报卖报,陈夫人离奇去世,一年之间同失儿子妻子,陈老爷一夜白了头,凶手是谭二小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大洋放在卖报童的手心,取下了报纸。
“先生,我找你钱。”
卖报童握着零钱,刚才还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已经消失,他从未在郢川见过这样的男人,衣服款式比他爷爷还老旧,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苦味,活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人。
谭应筠刚从出口逃出沈家的视线,转身就被一辆车撞倒,血止不住从身体流出来,她视线模糊,满眼的红色,小手指剧烈疼痛。
昏迷中,她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穿着母亲做的袄裙,趴在母亲的腿上乖乖让母亲扎辫子。
“娘,为什幺我一出生小手指就有红色的印记啊?”
小应筠眼睛亮亮地看着母亲。
“你在娘肚子里待了七个月就生病了,娘天天求神拜佛祈求你能顺利诞生,大夫给我把脉说没希望了,后来某一天你痊愈了,出生就有这个印记,娘认为是上天可怜娘,将你带到我身边。”
谭应筠睁开了眼睛,眼前不是母亲温暖的怀抱,而是一片漆黑,鼻间满是香灰味道,她擡了一下胳膊,碰倒香灰炉,香灰全部撒在她的手臂上。
她没有心思管香灰,拿出兜里的火柴点燃红烛,观察自己在什幺地方,烛光摇曳,她的视线也被晃动着,她发现自己的伤口被包扎好。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台上的帘帐吹了起来,谭应筠能看见里面躺着人,通往石台的石阶不稳,谭应筠拿着蜡烛踩在石阶上,石头裂开滚到地上,上面刻着花纹。
擡手掀起帘帐,里面躺着一个男人,长相普通,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他面容安详,脸上已经出现尸斑,手上戴着价值不菲的戒指。
蜡油滴落在谭应筠的手上,她感受不到疼痛,只想找方法离开这个地方,短短的蜡烛已经燃尽,她再次陷入黑暗。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没有别的声音,她蹲下摸着石阶,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指甲刮在石砖上的声音。
谭应筠马上靠着记忆快速下了石阶,点燃了另一根蜡烛,模糊之间看见尸体已经从石台上爬了起来,动作缓慢,一步一步向着谭应筠的方向爬来。
避开尸体的视线向着其他方向慢慢走去,周围没有她能够使用的工具,她知道将她关在这里的人下了死手,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这里。
或许,沈家一开始的好心,就已经计划好了她的今天,将她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