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几日,果然传来长公主闹着要和一个书生成亲的消息。
庄妃已被治罪,长公主在宫中的地位大不如前,按理说,她要嫁一个穷书生,帝王不会过多干涉。
但问题就在于,那书生根本不愿意如此攀附,成为驸马。
宋应对封笙无意,一心只有用功读书等着明年春闱能够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考取功名,因此当众拒绝了长公主。
书中的宋应便是一个虽出身卑微但一身傲骨之人,若不然,也不会冒死去拦天子圣驾。
他不会屈服于权贵,不会折服于现实。
闲时听宫女们私下里偷偷谈论,也算是打发时间,但宋应和封笙二人的结局不是宴碎最主要去思考的事情。
因为很快,宫里就发生了另一件事。
那日夜晚,直到深夜封铭也没有回到东宫,宴碎独自躺下,还未入眠,听见外面传来了喧闹声。
随即而来的是追逐和打闹声,兵器交接,在寂静的夜里碰撞出清晰的声响。
有很多人大声呼喊,然后倒进雪地里,失去声息。
宴碎躲在屏风背后,缩在角落里,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出去看。
后来她听见封铭的声音,没一会儿他便被带走了。
那天晚上,宴碎不知道自己什幺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是被人从寝殿的角落里抱起来,她睁眼,看见了封铭的脸。
他似乎一夜未眠,满脸倦容,刚回到东宫一般,身上携着些微微的凉意。
宴碎缩在他的怀里,轻声问:“发生了什幺?”
“东宫有人昨夜行刺皇上。”
简单一句话,宴碎就知道,他向她陈述的,是如今众人眼里的事实。
有人去行刺皇帝,被宫里的守卫追到了东宫,那幺东宫难逃罪名。
“谁做的?谁要陷害你?”
封铭将她放在床榻上,掀开被褥给她盖上。
宴碎已经自顾自往下猜测:“是不是皇贵妃?寺庙的刺客也是她的作为对不对?她指使封仪下毒不成,就要另想他法。”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性,毕竟现在庄妃已死,只有皇贵妃会坐不住。
封铭的指尖轻轻顺着她鬓边的发,道:“只怕这一次,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罢了。”
什幺?
出乎意料的答案。
原来不是皇贵妃,而是……帝王吗?
看着她惊诧的眼,封铭揉了揉她的额角。
“昨日是不是被吓坏了?今日就好好休息。”
宴碎抓住他的手,“你呢?”
“到这一步,我不能坐以待毙。”
他低声安慰她:“别怕,不会再有事了,我会解决好这一切的。”
解决,如何解决呢?
若是旁人陷害,他有无数种方式像秋闱案一样自证清白,可若是定他罪的人给他制造的这一幕,那便是哑巴吃了黄连,只能一声不吭往下咽。
对上他的透着疲倦神色,却温和看着自己的眼,宴碎一时有些莫名的悲哀。
同样是帝王之子,封瑜被寄予重望,而他,却被一而再地抛弃。
那明明不只是男主的父亲,也是他的父亲。
就因为他的身上,有一半来自前朝的血统,便注定被帝王所猜忌,甚至想尽办法将其铲除以绝后患。
书里的封铭到死都不知道,就连自己的母亲,也并非传言那般病逝的简单。
皇后的死只是一个开端,帝王先是想方设法除去了皇后,现在,又要把目标转向皇后的孩子。
宴碎好想他能休息,可是正如他所言,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他已经陷入了四面埋伏的境地。
临走时,宴碎又拉住他的衣袖。
“等你解决完眼下的事情,我们一起去看看皇后可好?”
她想去看看皇后,看看这个前朝温婉善良的公主,收养了身为孤儿无名无姓的封仪,看看曾经这个世界上,大概唯一一个真正疼爱过封铭的人。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离世后,被亲生父亲如此相待,整日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活得如此小心翼翼,一定很心疼伤心吧。
“好。”
封铭答应她,而后走出去。
走到殿门时,那人却又折返而来,单手撑在床榻边,微微俯身,漆黑的瞳孔凝着她的脸,半晌后,才将吻落下来。
很久之后的宴碎再回想这一日,才发现,此时去而复返的封铭在看着她的时候,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她说。
但他只是,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