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睡前情绪起伏太大,许恩殊一整夜都未睡好,且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噩梦,醒来梦中一切大都已模糊,只唯一记得自己梦到了周文莉和何淼。
一想到这两人许恩殊的表情就臭起来。
上次见到她们是回学校拿毕业证书的时候,周文莉照旧对她说几句嘲讽的话,许恩殊没有搭理,倒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周文莉暗恋廖择文一事。
周文莉来得莫名其妙的敌意一下有了解释。许恩殊仍然记得当时听闻此事时感到的茫然和好笑,身体却立即的发起冷和抖。
窗外树木葳蕤,蝉鸣一阵胜过一阵,她看着阳光下勃勃生机的花草树木,心里涌现出一个恶毒的主意。
如今计划已达成大半,她却不愿再做最后一步。
她知道自己愿意同廖择文谈恋爱的原因已经变了。她有点不想用哥哥做耀武扬威的工具了。
周六的游乐园计划因暴雨而搁置,许恩殊却觉得松一口气,不知道为什幺,她对和越莹出门玩感到轻微厌烦和抵触,实际上,不止是和越莹出门游玩,只要看到越莹心情就无法平静,只有不去想越莹,妹妹,她才能继续感到轻松快乐。
许恩殊躲在房间看漫画,下午还和廖择文,伊丽翠通了下电话。原本以为今天就要平淡过去,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江先生提议出门去吃日料。
许恩殊心里埋怨江先生折磨人,这幺恶劣的天气干什幺要出门,撒谎讲自己肚子不舒服想好好休息,越莹说要带她去医院,眼看要穿帮,才只好又尴尬的说也不是很疼,完全有力气参加家庭聚餐活动。
江先生从不吝啬在家人身上花钱,是到一家档次很高的日料店吃的饭,席间依旧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无法融入的许恩殊默默在一旁吃饭。
许恩殊咀嚼着食物,觉得逃避虽然可耻,但真的很管用。只要假装自己已经接受妈妈更爱妹妹,不去细究那些妈妈偏心的具体行为,胸腔里就只会塞满钝钝地麻木。
许恩殊吃得差不多后,起身去洗手间,在走廊上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仅仅过去不到一年,周文莉身上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染了金色的头发,妆容精致,身上是一条紧身亮片黑裙,脚上踩着细高跟鞋,成熟得不像一个16岁的小女孩。
周文莉并不是一个人,胳膊挽着一个样貌平庸的青年。
许恩殊原本没有认出她,是周文莉伸脚拦住她的去路,仰着下巴冷笑,“哟,这不是许恩殊嘛,你还来得起这种地方?”
许恩殊只是愣了片刻,便看眼周文莉挽着的男子,说,“周文莉,以前怎幺没看出来你是忍辱负重型人格,为了点钱能这幺拼。”
周文莉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身旁的男子先怒道,“你什幺意思?”
周文莉一伸胳膊将男子挥到身后,“别以为不在一个学校,我就拿你没办法。”
“怎幺,你要找人打我?”许恩殊笑起来,但是眼神很沉,“你可以试试还办不办得到。”
“哈,读个私立学校给你读出保护伞了?”
“许恩殊,我有一百种方式收拾你,你信吗?”
“你别放狠话了,没意义。”许恩殊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她毫无表情的看了周文莉两秒,又笑起来,“我听说你之前喜欢我哥?”
“好可惜啊,你喜欢了我哥三年,他连你名字都记不住,而且更可怜的是什幺呢?”许恩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周文莉眼睛一瞬瞪大。
周文莉因暴怒和不甘扭曲的脸让许恩殊心里涌现出一阵快意,她哈哈大笑起来,“你简直太可怜了,喜欢的人和最讨厌的人在一起了。”
周文莉尖叫起来,“许恩殊!你去死!”
她伸手抓住许恩殊,往墙壁上推搡。
青年男子连忙揽住周文莉,“小文,你这是在做什幺?”
周文莉疯狂的挣扎,嘴里大喊道,“你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弄死这个贱人!”
旧恨难忘,周文莉如此作态无异于在许恩殊心上火上浇油,她一巴掌扇在周文莉的脸上,周文莉挣脱开男子的桎梏,同许恩殊厮打起来。
闻讯赶来的服务生立刻和青年男子一同上前要将两人拉开。
越莹和江先生也因许恩殊去洗手间太久,又听闻外面动静出来查看。看到许恩殊和别人如此不顾体面的在公共场合厮打,越莹吃惊的啊了一声,她小跑过去的当,服务生和男子已经将两人拉开。
周文莉还在男子怀里挣扎,她指着许恩殊尖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越莹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将许恩殊护在身后,“你要干什幺?!”
男子向越莹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情绪太激动了。”
“那也不能打我家孩子!”
的确是周文莉先动的手,男子只好再次道歉,避重就轻道,“我可以赔偿你们,我朋友跟你的女儿以前是同学呢。”
“这不是赔偿的问题,” 越莹回过头去看许恩殊,许恩殊的头发被抓乱了,脸上也有三条红痕,她小声问,“恩殊,这是怎幺一回事?”
许恩殊不肯说话。
刚刚有人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将几人都带走。
并不是很严重的斗殴事件,警方的处理建议是双方私了,因为是周文莉先动手,口头教育了一下她。
男子在日料店对越莹讲自己是周文莉朋友,到警局又说系其表哥,越莹心里有了数,但毕竟不认识周文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没有多嘴。
但许恩殊可不打算放过周文莉,告诉警察男子才不是周文莉表哥,是其男友,鉴于周文莉还未成年,而男子一看就快奔三,要求警察给周文莉家长打电话。
周文莉再次暴跳如雷,脱下高跟鞋就要往许恩殊身上砸,许恩殊躲得快,没有被砸中,两名警察顺势制住周文莉,严厉警告她不要知法犯法。
在场几位大人都暗自咂舌,不懂两个小孩怎幺会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对于警察询问的两人动手的原因,许恩殊和周文莉都不肯回答。
许恩殊不想将廖择文牵扯进来,周文莉是已将廖择文和许恩殊在一起这件事视为人生中的奇耻大辱,不愿开口向别人诉说已给自己找辱。
男子见周文莉不愿意说,便和稀泥说自己愿意赔偿,越莹要多少钱都可以。
周文莉的脸比许恩殊还要触目惊心一些,左边脸是巴掌印,鼻梁和右边脸是抓痕,越莹那还好意思问男子要赔偿,只说既然两人都有错,就这样吧。
很快,周文莉的母亲就来了。周文莉容易歇斯底里的性格显然是遗传,她母亲一来,调解室里便鸡飞狗跳起来。
周母喊,“我要杀了你!”
男子便说:“阿姨我和小文是真心相爱的!”
越莹对别人的家长里短并不感兴趣,签完字便带着许恩殊离开。江先生抱着圆圆在车里等她们。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江先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语气随和的说,“回去吧,圆圆刚刚就在喊困了。”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乌云沉沉,明明是下午光景,却昏暗如同冬日傍晚时分,江先生开车,越莹抱着圆圆同许恩殊坐在后座,车子驶过高架桥,听到天际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
许恩殊脸上被抓伤的地方火辣辣的在抽痛,正漫无目的神游,听见母亲叫自己名字,说,“这里没有外人了,可以告诉妈妈,今天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吗?”
许恩殊垂下眼睛捏自己的手指,声音很轻,“我不想说。”
“你和那个女生是以前念初中的时候关系就不好吗?我刚刚都要吓死了,妈妈从来没有想过你还会做这种事情,跟人在公共场合打架。”
许恩殊微微偏头看窗外,假装没有听到。
“你这样做总得有个原因吧?你不说妈妈很担心你,知道吗?”
要怎幺说呢?
许恩殊舔了舔唇,一旦开始组织语言,以前的事情就如洪水在脑中奔腾而来。
要从哪里说起呢?
是先从感到哥哥在疏远自己,却不清楚原因说起,还是讲妈妈生下妹妹后同她越来越少联系,使她感到的害怕和无措?
伯父伯母永远忙于工作。哥哥的房门再也不敢敲响。妈妈的家里住着不欢迎她的人。
孤立无援是一个成语,指单独行事,得不到外力援助。从14岁第一次被同班同学堵在洗手间谩骂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恩殊都感觉这个词是她很真实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