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澈,万里无云,烈阳熊熊燃烧,枇杷树的叶子都被晒干了水分,呈现出枯黄的颜色。清除战场的工人们大汗淋漓,脸颊晒得通红,却不敢停下手里的工作。
陈尔若提着一桶冰水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发尾被汗黏在后颈处。她一身棕色的工装,严严实实地包住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避免被烈日晒伤。
戴着帽子站在树荫下的领导人不停用手扇风,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滑下,他语气暴躁,冲着她大声地喊:“陈尔若!你他*能不能快点?!想把人热死吗?!”
好不容易把冰水提到树荫下,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男人劈头盖脸地辱骂:“让你干个活你能死啊!提桶水都这幺慢!以前待在技术部享福还没享够?我告诉你,我他*最烦你们这种什幺都不是的废物,天天在白塔里混吃等死!不想干早点滚!”
陈尔若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防止对方的吐沫溅到自己脸上。
职场上面临这样的死人领导,该做什幺?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当然是忍。
惹了她,她只会变得毛茸茸的。
谁让她这种牛马没地位呢。
冰水散发出的寒意让周围的温度降了点,与其跑到烈日下干苦力,还不如站在树荫里听说教,她假装温顺地站在原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领导语重心长的“指导”。
“人家哨兵向导天天冒着风险出去做任务,为的不就是保护我们这些普通人?我们该做什幺来回报他们呢,当然是处理好战场,让高层放心。”杨将说到激情处嗓门更大了,“小若啊,我知道你难受,从技术部调到这里,确实让你受委屈,但在这里更能实现你的价值啊!”
陈尔若深呼出一口气。
……如果不是他动用关系调的,说不定她就信了。
把自己的亲戚调到清闲的技术部,把她一个好捏的软柿子调到最累的后勤,害得她这一月天天腰酸背痛。
杨将越说越来劲,脸红得发紫,吐沫星子乱飞:“不是我跟你吹牛,我去年还跟着高级哨兵一起出去做任务,为一位大人物受过伤!要不然你以为我怎幺能坐到这个位置?”
陈尔若被他的大嗓门吵得头疼,敷衍地点头,只想赶紧走人。
而杨将声音一顿,看着眼前人被灰尘染脏、却依旧看得出有几分姿色的脸,似乎想到了什幺,浑浊的眼睛一凛,语气迟疑:“话说,你的姓好像跟那位大人物一样,你……”
“……谁啊?”
她茫然地擡头。
杨将暗骂自己多心,眼前的人一看就是穷酸货,被他调了岗也任劳任怨,怎幺可能和那位大人物有关系。亏他最开始还提心吊胆,生怕动了有关系的人……
“行了行了,去干活吧!”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
“哦。”她慢吞吞地应声,擦了擦脸上的汗,往自己的“岗位”上走。
-
大地被晒得皲裂,露出丑陋的疤痕。
在这个世界里,一些特殊的、不为大部分普通人所知地方,有着极端恶劣的环境、变异恐怖的生物。
白塔就建立在这些地方,通过政府的力量,聚集全世界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他们通常被称为哨兵和向导。
陈尔若戴上专用的手套和护目镜,拿起沉重的仪器,开始清除沙地上残留的绿色血迹。
工作简单且枯燥,所以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放松大脑……算是摸鱼吧。
“你的姓好像跟那位大人物一样。”
从她进入白塔以来,就听过无数句类似的话。他们小心翼翼地试探,看她神情茫然,态度又变回冷漠与轻蔑。
陈尔若铲起飞扬的尘土,平静地想。
是啊,怎幺看,她都不可能和高级哨兵扯上关系。
在这个世界,普通人和哨兵的人之间的比例是万分之一,向导更是十万分之一。
哨兵天生拥有极为发达的感官和强悍的身体素质,他们是天生的人型兵器,锋芒毕露。但发达的感官会干扰他们的情绪,折磨他们的精神,让他们变得暴躁易怒。若精神长时间得不到缓解,他们甚至会突然暴毙。
向导就像收容兵刃的刀鞘。他们可以用温和的精神触手梳理哨兵的精神脉络,高等级的向导还可以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充分缓解他们的痛苦,让他们镇定下来。
精神体是他们最好的助手,是他们精神形象的幻化。它们可以是各种动物,大到狮子、老虎,小到兔子、老鼠。主人的等级越高,它们的能力也越强大。
他们拥有特殊的能力,享受普通人享受不到的东西,同时也肩负着巨大的使命。
在这个世界苏醒的时候,陈尔若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父母健全,家庭幸福,还有个可爱的弟弟。她以为能平安幸福地长大,幸福的生活却在十二岁时戛然而止。
黄瞳绿皮的蜥蜴怪物杀了挡在他们身前的父母,白塔的哨兵赶到的时候,她抱着弟弟坐在废墟里,泪流满面,毫无血色的脸上沾着溅出来的鲜红。
当天晚上,晕厥的弟弟觉醒了哨兵的能力,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已经变成孤儿的她只能跟着他一起进入白塔。
再后来……
“嘶——”
一道冰凉的触感突然出现在手腕上,绕着她的小臂缓慢地游走。
陈尔若放空的思绪瞬间被唤回,她皱了皱眉,把袖口系紧。
那东西坚持不懈地扭动着,终于——一节黑色的、带着鳞片的尾巴从她的袖口挤出来。
陈尔若苦恼地叹了口气。
“……毛毛。”
她的精神体缠在她手腕上,吃力地调转方向,从袖口挤出小小的脑袋,那双澄澈的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吐出红色的信子。
“嘶嘶。”
「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