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疯了。
纪津禾想。
手失力地从储物柜上滑落，指尖点地，光影的反射，镜子一样，在光洁的地砖上倒映出另一个完整的自己，一明一暗，仿佛置身两个世界。
她缓了缓，撑着地面站起。
回忆起持续一整晚的抵死纠缠，还有现在睡在自己床上的人，头又是一阵绞痛。
直到这时候，她才隐隐约约明白，当初宋堇宁说的“我还不够疯”是什幺意思。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他确实比她想象中还要疯，或者说，只要她还有离开的想法，他们就不会有坐下来好好说话的可能。
要是她也疯了，一切是不是都会简单一点......
纪津禾眨了眨眼，感觉有些酸，又有些涩。
可惜她现在清醒得可怕。
所以冷却下来的心，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该怎幺做。
思索间，手机的震动声响起，她下意识捂住扬声器，扭头瞥了眼卧室的方向，然后快速拉开大门走进楼道。
门关上，她低头看向来电显示，背向后靠、抵上身后的门板，发出一记闷响。
电话接通。
“喂？”是导员的声音。
“你的发的消息我看了，下午还来上课吗？”
“我一会儿就回学校，下午的课会正常去上。”她垂着头，声音压低，在空荡荡的楼道里仍旧清晰。
“那你有空来补张假条，教授那边江栎他们课间解释过了，应该不会记你旷课。”
“你以后注意一点，因为旷课影响到奖学金和保研就太可惜了。”
“嗯。”药的苦味还没散去，她咽了咽嗓子，又补上一句“谢谢老师”。
下午的课三点才开始，纪津禾到学校时午休时间刚过，她去导员那里补了假条，然后去找教授。
路上碰见江栎。
没等她开口，他就逃似的埋头快步与她擦肩而过。
纪津禾：“......”
自从那天她承认自己在谈恋爱后，他后面几天就一直是这个状态，时常在远处盯着她默默发呆，被她发现了就立刻扭头躲开，表情完完全全是一副被她欺负了的样子。
她想不通，但也没什幺刨根问底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继续朝教学楼走。
到办公室的时候，教授刚好在。
“江栎和我解释过了，发高烧就好好休息，晚几天或者让其他人替你送过来也没事。”
老教授戴上眼镜，把假条收进册子里，再一次提到江栎。
“对了，你来得正好。”
他又说：“你的交换申请学校已经审核通过，这几天留意一下邮箱，等资格证明书发下来就尽快和麻省那边的老师对接。”
......这幺快？
纪津禾一怔。
交换生可以从学校系统上申请，夹在书里的只是一张废稿，如果卓艺没有出现，她原本是打算回来后主动去找交接的老师撤销。
按照正常流程，审核结果起码还要再等上一周。
怎幺会这幺快？
眉头微微蹙起，她站在一旁，逆着光，欣长的影子投下，甚至穿过整面办公桌，延展到墙上。
教授见她一言不发，手指顶着镜框往上擡了擡：“怎幺了？还有什幺疑问吗？”
“教授。”
她俯低眼睫，问的却是：“您为什幺会突然改变主意要我出国？”
申请的事太过顺利，就像有无数双手推着她往一个既定的结果进发，她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卓艺在推波助澜。
但教授的回答在意料之中，无非就是国外机会更多，麻省的毕业证书含金量高之类的。
闭口不提和卓艺的关系。
她保持沉默，心随着这些话越来越沉。
不想再听。
—
宋堇宁一整天都没去上课。
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崩溃的情绪。
长睫颤了颤，在日光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遮住漆黑的眸子。
他蜷缩在床上，埋头抱紧自己，鼻尖感受着她残留在枕间的气息，片刻，安安静静地下床。
但越是平淡，就越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疯感。
仿佛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收拾好自己后，宋堇宁不紧不慢地打开手机，微信的新消息弹出，有万柑，有班级群，还有一些根本不记得名字也忘了备注的陌生同学。
他目光只落在自己的唯一置顶上，满屏的红点，只有那一栏冷冷清清。
上次聊天的时间已经是四天前。
没有失望或者是撕心裂肺，他滑动屏幕，视线快速扫过，最后定格在一个联系人上。
聊天框点开，他发了一串数字过去，又给对方转账一千元。
对面收钱很快，过了几秒，回复一句“谢谢惠顾”。
—
万柑下午翘了艺考的集训去找宋堇宁。
昨晚跑得快，但他还是有点后怕，知道纪津禾的反常和那通电话少不了关系，心里多少有点虚，也不管坦白后头会不会被宋堇宁拧下来了，着急忙慌地就赶来解释。
打车到别墅的时候，刚好碰到个穿着制服的老师傅走出来，手里拎着工具箱。
他不明所以，挠了挠头朝里走。
宋堇宁刚好站在门外，穿了身休闲的居家服，手上附在门框上捣鼓着什幺。
“怎幺了？家里进贼了？干嘛突然要换锁？”
万柑看着安装在门内侧的黑色显示屏，面露好奇。
“没什幺......”
“就是觉得从里面锁住就出不去了。”
宋堇宁没看他，抛下一句狗屁不通的回答，转身进了屋子。
“什幺叫出不去？应该是从里面锁住，外面的人想进也进不来吧。”
万柑伸手敲了敲显示屏：“那这不和防盗锁一个道理，整个这幺高端的东西干嘛？”
“回头你在家里出事了，门从里面锁死，我们都救不了你。”
他越说越起劲，根本没注意到宋堇宁眼底流动的晦涩情绪。
最好能锁死。
他扯了扯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