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死一般的沉寂,白妍静静听着,只能听到自己混乱的呼吸以及杂乱的心跳,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又或是更久。
白妍听到了一声压抑的痛呼,“轻、轻一点姐姐....”
她眼皮重重一跳,手指蜷缩在濡湿的手心里,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了。
“好的陈小姐。”女声轻柔,具有很好的安抚作用。
可对陈妮妮来说却杯水车薪,她还是很疼,身体像被电锯锯开一般痛到她狂飙眼泪,恨不得当下便叫停。
可是不行......
陈妮妮咬紧了下唇,牙齿深陷软肉,嘴唇内侧的一圈殷红如血,外侧则苍白如纸。
突然她尝到一丝血腥,原来是她把嘴唇咬破了。
嘴唇疼,下边疼,就连神经都是”突突”地疼。
陈妮妮不再说话了,因为她根本开不了口说话,溢出的全是痛苦的呻吟,破碎的喘息。
白妍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绕过屏风,衣摆刮出一道凌厉的风。
她阴沉森冷的眸子映着那可怜的瑟索成一团的小东西,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丁点的血色,唯有被咬破了的嘴唇内侧殷红,全身都汗湿了,细软的发丝凝成一小缕一小缕贴在额头、鬓角,撩起薄薄的发红的眼皮委屈地看了她一眼。
胸口憋闷钝痛,喉间溢出些腥甜,白妍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那样娇气的一个小东西,怎能受得了这样的苦。
她沉着声音叫工作人员先下去了,那人离开后,就剩下床上的陈妮妮。
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狼狈,又是汗又是泪的。
早知道不求着白妍陪她了,她心里苦涩地想,眼眶一酸,又要落泪了。
白妍小心地把那玉去了出来,往桌上的托盘一丢,冷着脸。
“以后别来了。”
陈妮妮即刻扯了薄被盖住自己,红着眼看着白妍,眼里有些疑惑。
指尖在手心挠了一把,白妍沉眸,找了个最能喝住陈妮妮的理由。
“你那模样不就是给别人玩吗?”
她声音冷冽,眼底宛若茫茫冰原,冷漠得不带丝毫人情。
她的话像一记闷锤,重重敲在陈妮妮头上,脑内嗡鸣一片,陈妮妮的脸色顿时煞白,她眨着眼慌乱地解释道。
“没有、没有,她没有碰到我的,她只是把玉放进去。”
“你自己不会放?”
白妍垂下的唇角和漆黑冷酷的眼神都叫陈妮妮害怕不已,她扣着那张薄被,指尖用力到发白泛青,好似要在上面抠出一个洞来才甘心。
她仰着脸,呐呐开口。
“要、要放得很深的,我怕——”
“别说了。”
如冰块落地,掷地有声。
陈妮妮纤细较小的身体猛地一抖,她彻底慌了,溢出哭腔,慌不择路。
“那、那我让人把她的手砍了好不好。”
“陈妮妮。”
白妍的脸色彻底凝住了,失望、陌生,浮现了出来,气压低得吓人。
陈妮妮一直有一种纯真的”恶毒”,没被教化又被溺宠的源自人性的”坏”,就像还几岁的小孩,能笑着将撕掉蜻蜓、蝴蝶的翅膀,碾碎甲虫,摔打小猫小狗,什幺都不懂,连最简单的善恶都是懵懂而混沌的。
陈妮妮顿了一下,巨大的不安和后怕将她淹没,她手脚冰冷、僵硬,浑身抖得厉害,那可怜的小身板似乎都要被她自己摇碎了般。
“没有、没有,我不会的,我只是太着急的,我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老婆你相信我。”
她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很快把她的脸和手打湿,她开始哽咽,喉咙里发出绝望小兽般的嘶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满脸通红,生怕白妍嫌她,不要她。
白妍冷着眼看她哭,余光忽然瞥见托盘里那长到恐怖的玉,如果这东西要进去,指不定要穿透,那幺脆弱的地方,该有多疼啊,每次弄一次这东西,陈妮妮都要往地狱走一遭。
终究还是会心软,白妍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语气虽冷淡,但不至于是冷漠、冷酷了。
“你以后再不瞎搞我就不生气。”
“真的?!”
陈妮妮猛地擡头,眼里红红的还汪着晶莹的泪,聚集了太多眼眶盛不住,又流下了一滴,在肉肉的腮边挂了一会儿后便欢快地坠了下去,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她怕白妍反悔,连忙一把抱住白妍,带了些哭腔的声音有着孩子气的清亮。
“我保证,我保证我再也不瞎搞了。”
她在白妍怀里蹭个不停,眼泪已经停住了,可因为哭得太凶,还不是抽噎着,在白妍怀里抖着。
白妍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无奈,最后还是伸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
回去的时候她们在四季民福吃过晚饭,在周边散步当消食,白妍还给陈妮妮买了一份冰淇淋,榛果香草味的,是陈妮妮最喜欢的口味。
双手接过冰淇淋的陈妮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纯真稚气,像晶莹纯粹的水晶。
“为什幺要给我买冰淇淋啊。”
“因为你听话。”
白妍难得的唇角往上翘了些,低垂了眉眼的模样看上去温柔清冷,不再尖锐。
“那我以后也听你的话,你也会给我买冰淇淋吗?”
她双手捧着冰淇淋,珍贵得跟什幺似的,仰着漂亮的小脸,小心地试探着。
白妍突然很想吻吻她黑葡萄似的眼,想她浓密卷翘的眼睫像羽毛一般轻柔地搔在她唇上,带来酥酥痒痒的触感。
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会。”
“阿妍,我好开心啊,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陈妮妮跳了一下,兴奋得脸都红了,眼里充盈的笑意溢出来,闪闪烁烁,像璀璨的星空。
一个冰淇淋就能把她哄得这样开心,以陈妮妮的家世,她会稀罕一个冰淇淋吗?
可是这是白妍给她的,白妍给她的每一样东西都值得精心装裱进那个名为”美好”的记忆库,永远珍存着。
“你只能吃一半。”
陈妮妮刚弄了一小勺,踮着脚递到白妍唇边,白妍便发话了。
“为什幺啊。”
“因为另一半我要吃。”
说罢,她一口含住冰淇淋,奶油醇香清甜,可白妍不爱吃糖、蛋糕、冰淇淋这类,但她还是咽了下去。
“噢,好噢。”
陈妮妮开心地去捣鼓她的冰淇淋球去了,一勺里要有冰淇淋、榛果、糖粉还要有彩色的小片片。
弄完后才送进嘴里,冰得缩了缩肩膀,眼睛弯成一道漂亮的小月牙。
因为你体虚宫寒,不能吃太多。
“含久一点,等温了之后再咽下去。”
“为什幺啊。”
她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眼睛里亮着两束小小灯火,那是路灯。
有人骑电动车经过,白妍不着痕迹地小心护住陈妮妮,让她往里边走些。
灯火同样洒在她眉眼间,眼睫不再漆黑泛冷,而是柔和纤软,她高挺的鼻也不再凌厉得让人望而生畏。
“没有为什幺,如果你照做的话,我会吻你。”
“啊!”
陈妮妮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喜的气音,她另一只手握成了小小的拳头抵在唇边,嘟嘟的小嘴和眼睛一样张得圆圆的,稚气可爱。
白妍能看到她唇上沾了乳白的冰淇淋,只是她下唇被咬破的暗红的痂实在碍眼,刺得白妍眼睛发酸。
冰淇淋大半都进了白妍的嘴,陈妮妮把能给白妍喂食的机会当作天赐,欢喜极了,自己只吃了几小口,而且很听话地含得温温的之后再咽下去。
然后是向白妍兑换奖励的时候了,陈妮妮拉着仰着脸,嘟着嘴撒娇要亲亲。
白妍扫了一眼,四下无人,把她的双手塞进自己暖和的口袋里,暖烘烘的手心包着陈妮妮其实并不凉的手。
低头,嘴唇贴了上去,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贝,很是温柔地和她接了一个香草味的吻。
陈妮妮的手蜷缩着,被白妍的手暖得都要冒汗了,心脏砰砰乱跳。
眼睛放大,可距离实在太近,她只能隐约看到白妍的一点轮廓,可就是连这幺点轮廓,她都要细细记在心里,以后时常要拿出来回味的。
“回去了。”
夜凉了,风也大了,白妍不想陈妮妮吹冷风,冻着了。
而且另一边的天不对劲,看起来那头已经在下雪了。
“噢,噢,我们不再走走吗?好久没一起散步了。”
白妍双手插在口袋里,被路灯映照的侧脸如山峦般起伏,隽秀又神秘,她眼睛稍阖上一些,眉眼染了冷淡的黛色,就连眼睫都泛着寒光。
她牛头不对马嘴地”嗯”了一声,连嘴都没张开,显然是不打算告诉陈妮妮原因的。
但”没长心眼”的陈妮妮依旧欢天喜地地勾住白妍的手臂,将手塞进她口袋里,和她十指交扣,蹦蹦跳跳的,鞋底踏着水泥地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响声。
两人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一个活泼一个高冷沉静,奇异的组合却又看起来莫名的融洽,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她们的影子最终融合在了一起。
在她们上车后没多久,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来,路上的行人小跑着匆匆忙忙往家里感赶,钢筋丛林被雪色妆点着,看起来温柔了些。
陈妮妮穿着白色的蓬松暖和的羽绒服,好似年画娃娃一般坐在白妍腿上,和她一起看一部轻喜剧。清脆的无忧无虑的笑声隐约飘到空中,和洁白柔软的雪花交织着,织成了一个八音盒的梦幻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