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6 过往

不在家的期间里发生了什幺傅衾不得而知,但她作为一个良心未泯的人,纵使对傅敬斯再如同陌生人,看到他跪在雪地里是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他即便跪着依然倨傲。

傅衾竟有些可怜他,认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如果此刻他再不强硬些,小姨就要变后妈。

凭心而论,傅敬斯没有苛待过她。

甚至两人还有一件避而不谈的事情。

傅衾刚升入初中,班里人都是富家子弟,多多少少都认识,大家也或多或少知道傅衾的身份,有些人看不起她,觉得不过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

在同等级的人中,出现了傅衾这个下级,自然而然成了这群人团结的打趣对象。

最初不过是言语上羞辱羞辱她,后来他们觉得不过瘾,变成了放学围堵。

傅衾面对他们的羞辱,主要以沉默应对,她觉得他们说得并没有错,现在的生活原本并不是属于她的。

可上升到肢体伤害,傅衾总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奈何人多势众,最后也不过落了个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下场。

夕阳下的天空,那幺美。

傅衾的肩膀被人抵压在墙上,头发乱糟糟,脸上有几道鲜红的痕迹,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群人。

傅衾心里不服气,可身体又被钳制,她只能承接对方的羞辱。

想象中的重击没有袭来。

反倒是傅敬斯帮她解了围,一切的出现都那幺巧合都那幺有缘分。

傅敬斯十五岁个子将近一米八,高出这些初一学生一头左右,他面相冷淡,看起来不好惹,最主要的因素是。

他是傅敬斯。

对傅衾来说,那天应该很难忘。

却是很难忘,可是具体的细节她是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特别感激他,觉得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她额头负了伤,傅敬斯为她在药店买了盒创口贴,从盒里抽出一张递给她,语气平淡,“自己能贴吗?”

知道他没有帮自己的意思,傅衾不语只点头。

趁着药店的镜子,她用创口贴将有5mm沁血的伤口覆盖住。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同回家,傅衾路上也没问为什幺他会出现,一路沉默。

后来傅娄东为她换了学校傅衾的上下学也由陈叔接送。

自此两人几乎无交流。

*

傅衾褪下身上的书包,将自己的校服脱下来,小跑过去盖在他的身前,连同陈叔的衣服将他包裹起来。

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伴随着侵体的寒风进入傅敬斯的鼻腔,他沉默的面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好似庄严的雕塑有了一分温和。

擡起冰冷的眼皮,对上一双春风般的眸子。傅敬斯盯着看了许久,他不明白,为什幺心有些痛,像似玻璃承受了热水,聆听它一点一点破碎的声音。

傅衾并没有看到他眼眸隐含的意欲。

白色毛衣无法遮挡冬天凌厉的风,她冻得牙齿打颤。荣城的冬天冷得让人想死,这点时间她已经承受不住,不知道傅敬斯在外面跪了多久,实在担心的紧。

“我去求求爸爸,让你起来。”

她转身要走,傅敬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灼热,瞬间整个身体都能感受到属于她的气息。

动作幅度太大,导致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纷纷落地,陈叔连忙捡起再次给他披上,更是焦急地催促道,“小衾快去找你爸,这天你哥他顶不住的。”

手腕上的冰凉,像寒潭一般穿透身体,只有一瞬间便离开了,快到仿佛刚才的寒意是错觉,她欲弯腰捡起衣服,却听到陈叔的话,才明白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赶忙跑到屋里去找傅娄东。

环顾一圈,家里的阿姨偷偷指了指窗口的方向,傅娄东站在窗前,周身有股愠意,看着雪地里跪着的人。

傅衾跑过去,靠近傅娄东身边时她开始犹豫,一直以来她并不把自己当成傅家的一份子,她感觉不真实,也尽量降低存在感,她不知道这时候开口是不是正确的。

余光扫过窗外跪着的人,傅衾下定决心,她喊道,“爸爸…”

“回来了。”

话没说完被打断,傅娄东侧过身子对着她,脸上漾起笑意,看向她的目光里也是慈爱。

视线不会作假,傅娄东真真切切把她当亲女儿对待。

她欲言又止,傅娄东看穿,“怎幺了,皱着眉头?”

傅衾向外看了一眼,“爸爸我也觉得您不该娶温姨。”

“什幺?”傅娄东以为自己听错了。

话既然开了口,傅衾的底气也足了起来,“我说哥哥没有错,您再婚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温姨。”

傅娄东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又看看雪地里跪着的逆子,竟不知道两人的关心何时这幺好了?

傅娄东收回视线,目光带点俯视,“为什幺?”

“因为那是哥哥的小姨,他的亲小姨,他妈妈的妹妹。”

回应傅衾的是好长一段沉默,傅娄东微眯着眼看雪地里傅敬斯倔强的眉眼,那和亡妻相似的眉眼,他慢慢有点恍惚。

娶温姿是一定的,在傅娄东这里,他敛起眼底的伤意,温声对傅衾道,“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

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

听懂了傅娄东话里的决绝,傅衾一下着急起来,“爸爸!”

“哥哥说得对,您只是在寻求内心的安慰,您认我做女儿也是,我只不过是您亲女儿的替代品,温姿阿姨也是。”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放在平时傅衾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现在她为了傅敬斯顶撞傅娄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只知道必须站在傅敬斯这边。

傅娄东脸上划过一丝被人看穿的不悦,声音里隐藏着震怒,“傅衾你知道自己在说什幺吗?”

“我知道。”傅衾十分坚定。

窗外雪花纷飞,傅敬斯和陈叔的肩上落了薄薄一层,他们听不到屋内到底在说些什幺,也看不清楚。

“傅衾看在你年纪小刚才的话我当没听过。”

屋内的空气都在傅娄东的愠怒下有一秒的暂停,可傅衾偏不理睬,继续道,“父亲这把年纪了可做事不依然欠考虑?”

‘啪’一声响彻整个客厅。

“你也给我滚出去跪着!”傅娄东的震怒仿佛深山中的虎啸。

白皙的脸颊瞬间出现五指印。

傅娄东打完也后悔,没想到情绪居然如此失控,到此境地他不能心疼,会有损他做家长的尊严,只能甩手离开。

傅衾感觉到脸火辣辣的疼,她走到屋外,一阵冷风吹在脸上,没有刺骨反倒解热。

走到傅敬斯身边,直直跪下。

她将外套脱给了傅敬斯,此刻身上只穿了件白色毛衣,风吹过像被针扎一般。

陈叔看到她跪下,愣了眼,着急的不行,“小衾你怎幺回事?不是让你去求你爸,怎幺自己也跪下了。”

傅衾不回答,答案却也明了。

“哎呦!我真是服你们兄妹俩了!”陈叔无可奈何,甩下胳膊自己进屋。

傅敬斯余光看见她冻得瑟瑟发抖,拿下身上的校服递给她,“穿上吧。”

“哦。”傅衾并没有客气,外面的天气实在冷。

从她出来傅敬斯就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内心仿佛被纸张划了一道口子,伤口很小却一直隐隐作痛。

许久傅敬斯开口,他的声音伴随着风雪,那幺的凉,“其实你不必这样做。”

发现自己的好意没有被心领,脸上的巴掌又开始痛起来,傅衾越想越委屈,哽着喉咙,“那你早说啊。”

事情的发展和傅敬斯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会有一段煽情的话。

他陡然笑了起来,像冬天一样清凉。

后来怎幺进屋的傅衾忘记了,大概率是她冻晕了,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荣城的冬天,太冷,冷得走在路上要把人冻跪下。

晕倒的人是她,生病的却是傅敬斯,她沾了他的光,也在家休养了几天。

傅娄东之后没有再提娶温姿的事情。

反倒傅衾和傅敬斯两人的关系很微妙。

傅衾不再喊他哥哥,总是以‘喂’来称呼他。

傅敬斯从一开始的漠然变成了恶言相向。

两人的关系在周围眼里变得恶化起来。

可这其中缘由只有两人心知肚明。

恶言和没礼貌持续到傅衾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她被傅娄东送往了英国。

很突然的决定,没人知道为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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