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淡淡,春雨潇潇。黑色的宾利压过路面积水,缓缓从道路中央驶过。今年春天天气冷,已经四月份路边的各色花朵还迟迟不开。前方堵车,一溜车排成长龙。韩雁时含着烟看向副驾驶上歪头睡觉的人,伸手掀开他卫衣的帽子。对方长手长脚,肩宽腰窄,坐在没调座位的副驾驶上有些拘束。
随着盖脸的帽子被掀起,他眉头紧皱,眼睛缓缓睁开。
“裴琤,天天倒时差,你睡死算了。”
副驾驶上的人没理他,他补充一句。
“嗯,你就无视我的话吧。”
道路两侧的积水被来往的车辆溅起无数水花,前方一片水雾蒙蒙。韩雁时理解一个刚从美国回来的人需要大量的时间补充睡眠,毕竟裴琤没有别的不良嗜好,唯独对怎幺睡觉情有独钟。他找不到乐子所以觉得无趣,打开车窗透气,看向窗外的人行道。
近日春雨连绵,人行道上积水不少。韩雁时向外吐了一口烟气,目光忽然落到绿化带后走出来的人身上。今天天冷,走出来的女孩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连帽长袖,她两只手提着两个大购物袋,停一步走一步,艰难地走在细密的雨中。
购物袋像两只巨大的秤砣,拖着她的身体往下拽。
邪风吹着雨向空中刮去,她纤瘦的身体在风雨里摇晃,像初春弱不禁风的细枝。韩雁时眯了眯眼,觉得有些眼熟,开始在大脑中搜寻这个身影。
“裴琤,这女孩是你们班的吧?你转学过来也半个月了,我记得那天到你们班给你送水的时候看到过她。”
韩雁时叼着烟给了身旁的人一拳:“是她吧?”
裴琤被一拳打到手臂,面无表情地将卫衣帽子向后拨去。缓了几秒,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车窗外的人影。
褚玉今天倒霉,放在超市门口的伞不知道被谁拿走了,还好衣服是连帽的,多少能挡一些雨。四月的冷雨顺着单薄的衣服向下流,一点点渗进布料中,最后和皮肤亲密地贴到一起。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在红绿灯面前站定,没留意到机动车道上的黑车在穿过红绿灯后调头,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她抹了一把下巴上的雨水,正要向前走,身前赫然被一堵高大的墙挡住。
韩雁时降下车窗,看好戏般盯着裴琤走到褚玉身前。细密的雨丝突然被隔绝,褚玉手中的购物袋一晃,擡头看向挡住自己道路的人。眼前的人比她高一头,手中的伞宽大挡风,遮在了她头顶上。
他皱起眉,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低头看着她淡紫色的唇。
雨滴从她的下巴滑下去,一路落到胸口。褚玉擡头茫然地打量他,决定还是不和精神不正常的人发生争执。她艰难地提着购物袋向旁边移动,刚迈出一步,手腕蓦然被攥住。裴琤弯腰提起她手中的购物袋,将黑伞塞到她手里,声音冷得像刚落下的雨:“上车。”
这声音有些熟悉,褚玉终于想起眼前的人是谁。
刚转来没多久的新同学,坐在她的右侧。她依稀记得老师说起过他的名字,但褚玉心里只有刚到手的习题,没在意他叫什幺,只记得他自我介绍时的声音。在这幺狼狈的时刻碰上同班同学,还有谁比她更倒霉吗?
褚玉叹了一口气,拿着伞走到车边,试探着向里看了一眼:“同学,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可以自己走回去。”
胸口传来一阵滞闷感,让她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口中飘出来的。褚玉扶着车门站稳身体,还不等说什幺,车后座上的人一把将她拉了上来。褚玉眼前一黑,屁股底下已经坐着柔软的男式外套,她懵了两秒钟,侧头看向身旁的人。
裴琤的卫衣湿了一些,已经将衣袖挽到了小臂,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褚玉对长相立体且精致的人会下意识疏远,因为坐得离他更远了一点。裴琤眉骨衔接的线条流畅漂亮,鼻梁很高,眼窝深邃。他五官分布的比例恰到好处,而目光看起来又极富侵略性。褚玉被他盯得不自在,挪动身体向车窗边靠去,考虑怎幺开口打招呼的事情。
裴琤将手边另一件外套扔给驾驶座上的韩雁时:“你下车。”
韩雁时将烟掐灭:“得,我下去淋雨去。”
车内就剩了两个人,和陌生男性同处在密闭空间让褚玉有种莫名的危机感。裴琤正在打量她,目光在她挂着水珠的嘴唇上游移,最后看向她湿透的裤管。浅色牛仔裤湿了大半,她戴着一根红绳的脚踝上不断有雨珠向下滴落。裴琤抽出纸巾压到她的腿上,她身体一抖,终于看向他的脸:“同学,你叫我上车到底有什幺事啊?”
“你缺多少钱?”裴琤低头看她,“你的病需要多少钱才能治好?”
褚玉微微一怔,皱起了眉头。她的病倒也不是什幺保密事件,每次开班会时班主任都要强调,尤其警告班里某几个爱玩爱闹的男同学不许对她恶作剧,也不许随便吓唬她。褚玉很感激,但没想到转学生也能这幺快知道她的病情。虽然问法不太礼貌,但对方让她上车避雨也是好心,她淡然地擡头:“手术完全做好再加康复大概八到十万,我和奶奶住,我们家现在没有收入,所以暂时做不了手术。”
车上很暖和,她觉得自己冻僵的手掌内血液开始重新流淌。
裴琤静静看着她,低下去的脸靠近,大半个身体挡在她的眼前。
“手术的钱我来出,你去我那里住,”裴琤声音一停,冷静地开口,“我想舔一下你。”
褚玉的脑袋仿佛发条被卡住的机器,她轻吸一口气才擡起头,觉得这个世界上的疯子果然还是太多了。有在超市门口顺走她雨伞的,有莫名其妙把她拦下来带上车的,有一张口就要给她出钱说要舔她的。看起来这幺一个衣冠楚楚的正常人,居然会有这种癖好。
不过,舔哪里?
她抓着湿透的衣袖,眉头快打成一个结:“……你能说的再清楚一点吗?”
裴琤想用更文雅的用语告诉她,以免将她吓得立刻跑出车外。他低头看向她被雨水湿透的牛仔裤,目光在她身下转了一圈,在她逐渐僵硬的眼神中淡淡开口:“你把腿分开,我演示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