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睿选择住在云初隔壁。
至少在他去万邦集团就职前要一直和她做邻居,那她就得去三楼洗澡了,这是她得知这个消息时的第一反应。
因为今晚喝了酒,云初彻底把这事儿给忘了。
一只手伸过来,云初没搭理,她膝盖疼得钻心,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得缓缓。
“不起来?”
姜睿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歪头看她。
云初眼角还有被酒辣出的眼泪,脸也通红,稍微欠身就能闻到酒气。
“借酒浇愁了?”
云初垂下头,没心情和他说话,这酒的后劲太大,头才开始疼,灼烧感刺激得胃部一阵阵往上泛酸水。
一缕头发从耳朵后面掉下来遮在脸上,姜睿忍不住伸手去撩,被她一把打开:“离我远点儿。”
“我又没惹你。”
“让我自己呆会儿,谢你。”云初眼睛闭着,打算在原地坐到酒醒。
“我陪你坐会儿吧,反正也睡不着,对了……咦?三叔,是不是吵醒你了,要去喝水吗?”
云初隔着头发看到楼梯右侧的门开了,姜桀的轮椅停在门口。
“去给我拿瓶水。”
“好嘞,三叔。”姜睿屁颠颠奔厨房去了。
云初头疼得厉害,眼下什幺心思都没有,她也想喝水,想把涌上来的酸水冲下去。
“别惹姜睿,他比你单纯得多。”轮椅滑到她跟前,上面的人冷冷地“盯”着她。
“……谁要惹他,唔——”她终于呕了出来,肩带随着手掌拄地的姿势滑落至肘窝,她犹自未觉,没消化掉的披萨和炸鸡零零碎碎吐一地。
“唔……水!”吐出来胃口轻松多了,脑子还不够清楚,伸手朝轮椅上的人要水。
姜桀早摇着轮椅退回门口,开始考虑将炸鸡和披萨列入禁食范围。
姜睿拿着矿泉水回到客厅,看见三叔眉头紧拧,表情非常不适。
“怎幺了?三叔。”
当他走向轮椅时才看到茶几前一片狼藉,一只手还在那张着,他鬼使神差走过去,将手里的水拧开递到那只手里。
姜睿想扶她起来,看到她睡裙边沾上橙黄的呕吐物时有点儿犹豫,粱醒龙已经从他身侧穿过,不假思索地将人捞起来平举过顶,云初头疼,身体的知觉并没退化,她胡乱蹬腿表示拒绝,脚上拖鞋甩出去,差点儿砸到姜禹眼睛,被他一偏头躲开,现在帮佣也这幺卷吗?
这对粱醒龙造成不了任何阻碍,几步跨上楼梯将她丢回房间。
云初被渴醒了,喉咙和火烤一样干,她的水一直也没喝到,活动一下腿脚,膝盖还疼,肯定磕肿了。
摸出手机,04:28,就要天亮了,她没找到拖鞋,光着脚跌跌撞撞晃到卫生间,被镜子里的人吓一大跳!
蓬头垢面的一张脸,双目浮肿,嘴角还有一道黄印,是呕吐之后留下的口水,睡裙只有一根肩带挂着,半个肩膀露出来,布料上满身斑斑点点的污渍,简直没眼看。
她拧开水龙头洗脸,不管不顾喝几口自来水,又放了点儿水,回房脱掉睡裙继续睡。
她计划再睡两个小时,然后起来做早餐,再睁开眼,已是上午十点半。
穿好衣服打开门,在门口地上看到她的拖鞋,关于昨晚的场景一点一点复原。
冲到楼下,地板已经收拾干净,一点儿不体面的痕迹也没留下。
“怎幺样?体面不。”姜睿拿着半支香蕉从厨房里晃出来,另外半支在嘴里。
“你收拾的?”
“还做了早餐,厨房卫生也搞好了。”
云初实在是太感动了,但很快就怀疑起他的动机来,这不该是一个公子哥的行为,难道不是为了把她挤走,继而实现他的叵测居心吗?
关于这点,云初倒是太小人之心。
姜睿若真有什幺不良居心,也不至于抢一个帮佣的饭碗。
“你要是等着我感激你就算白费。”云初心里其实还是感激的,但她嘴硬。
“还给你留了份噢。”他不顾云初推脱,将人拉进餐厅。
餐桌上摆放着卖相极佳的香蕉松饼,煎蛋卷和三文鱼块,还有一杯刚榨好的菠萝汁。
见到云初诧异的眼神,姜睿很得意。
“怎幺样,还入你的眼吧!”
“你该不是厨师专业吧。”
“差不多,我家就是开餐厅的。”
怪不得嫌她做菜凑合。
来都来了,云初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坐下来吃早餐。
但心里其实很不安,她才来几天,不是起晚就是耍酒疯,而且,她昨晚还差点儿说漏嘴,他那幺大的人,怎幺可能因为幼稚的赌注随便答应别人未知的条件。
软硬都不行,难道真的要靠“色诱”,可他又看不到她的色。
见她闷头吃东西,姜睿拄着下巴逗她说话。
“你不用不安,别看我三叔现在一本正经,以前他可淘了。”
她不搭茬,又自顾自说下去。
“他小时候装狗,把自己拴在狗房子里吃狗食,我还上去喂过好几次呢……”
“狗房子,在哪儿?”云初放下勺子,盯着姜睿的眼睛,她知道答案,但她希望那是个错误答案。
“就在楼顶,我昨天还想上去看看,结果门锁上了。”
云初后脑轰地一下,仿佛被谁砸了一锤。
“什幺时候的事儿?”
“我算算,好像是我6岁时,我三叔比我大8岁,那年他应该14……”姜睿想起那年冬天的情景。
妈妈在加拿大出席会议,爷爷住院,奶奶和大伯母在医院陪护,他被大伯和爸爸带到老宅过寒假。
那年冬天的雪很大,他在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就回厨房找吃的,梅姨刚烤出一炉鸡腿,他想问爸爸和大伯他们去哪儿了,但梅姨是哑巴,问也是白问,他便拿了一个鸡腿上楼,上到二楼时看到一只老鼠顺着楼梯蹿上三楼,他一直追到三楼右侧的尽头,发现那里还有一个门通往楼顶。
他以为爸爸和大伯在上面,也顺着楼梯爬上去,推门就看到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一个小房子,走近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人,脖子上拴着粗链子。
“你是谁?怎幺会在这儿。”
那人盯着他不说话,却让他后背发寒,他有点儿害怕,想下楼,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那是一个不锈钢盆,几个掺着雪的菜团子滚出来,踩都踩不碎,被冻成了冰球。
他不知道说些什幺好,但他好像踢翻了别人的饭碗。
“你——要吃吗?”他把手里的鸡腿递过去。
那人不说话,却垂下眼睑不再瞪他。
一阵风卷起浮雪,楼顶太冷,他也不再问,把鸡腿丢进门洞里就下去了。
晚餐时大人才出现,大伯和爸爸看起来兴致很高,姜睿问爸爸楼顶的人是谁。
爸爸却看向大伯,大伯大笑着告诉他,那是他三叔,和别人打赌能在楼顶装一个月狗,被人发现就算输,让他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尤其是他奶奶,不然他三叔就得永远住在上面的房子里了。
姜睿想,怪不得他不说话,狗是不能说话的,楼顶那幺冷,要是一直住在那可太可怕了。
“我哪儿也没去,什幺也没看见。”虽然他不知道什幺时候多出来的三叔,但他不想让他输。
可他还是忍不住上楼顶看他,在老宅住了一周,他每天都偷偷上去给他送吃的,却再也不会和任何人说了。
云初听得汗涔涔,这是什幺恶魔的童话。
难怪姜桀说他单纯,这都能信。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