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

身后的酒场叫嚣不停,赵路生牵着我飞奔,我的心脏狂跳,脑袋开始发晕,胃里翻江倒海。

“别跑了……”我拽着他停下来,“我想吐……呃……”

话没说完,我弯下了腰,赵路生扶着歪斜的我,在凌晨一点的马路上,将方才灌下去的各种酒,通通吐了出来。

“你怎幺喝这幺多。”他不断拍着我的后背,用纸巾给我擦嘴,那时候我一定狼狈极了。

而且我越吐,人越不清醒。

“你还好吗?”他又问我。

“赵路生?”我擡起头,眯着眼睛看他,脚下重心不稳,人越来越飘。

“是我,”他双手扶住我摇晃的脑袋问:“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拨拉他的破眼镜,“你……你这眼镜,太丑了……”

从这里开始,我几乎断片了。

夜晚还挺凉,我好像被塞进了车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脚又离了地。

其他很多都记不清了,但背我的这个人后背好硌,而且一点劲也没有,他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就在脸侧。

再过一会,我越滑越下,只能贴着他的脖子。

“你好硌,我要掉下去了……”我嫌弃道。这人叹了口气,停住脚,将我往上送了送。

再次清醒,说起来有点难堪,水喝太多,我是被憋醒的,那时候我还是头晕,从床上爬起来时我还以为我在家,按照习惯的路线却直接撞在了墙上。

“啊。”我捂住头,随即被人扶住。

“没事吧?”他问,我才意识到是赵路生。

我四下看去,床头亮着一盏壁灯,这间房的环境布局很是熟悉。

竟然是我那间公寓。

我脚上没鞋,外搭的黑色薄衬衫被脱在一旁,身上的背心和短裤完好无缺。

“你还好吗?是想吐吗?”他摸着我刚撞墙的额头。

我说不出话,往卫生间走去,可迈一步人又飘了,赵路生立马搂住我,跌跌撞撞往卫生间送。

到了马桶旁,我扶着墙,赵路生快速接了杯水,担忧地站在我身边,好像是在等着我吐。

我看他,他看我又看马桶。

我喘了口气说:“你要看我上厕所?”

赵路生立马跑了。

解决完毕,我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头痛欲裂,镜子里的我妆花了,头发乱得像草。

咚咚,赵路生敲了两下门,我伸手打开。

“你真的没事吧?”他站在门边问,这时我才看清他,大夏天的,他穿着长袖长裤,空荡荡的。

我头靠一旁的墙上睁不开眼说:“头痛死了,你怎幺在这?”

“我送你回来的。”赵路生将刚才的水杯递给我,“漱漱口吧。”

咕噜噜漱口的同时,我回想了一下,只记得吵架,摔酒瓶,赵路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飞奔,吐的稀里哗啦,然后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他适时解释:“你吐完就醉了,怎幺也不说你家在哪,我记得这个门锁是指纹的,就用你的手试了一下。”

“那你很聪明。”我随口夸赞。

这些和我仅剩的记忆差不多,但我突然想起来问:“大半夜你为什幺会在那?”

“我晚上在附近兼职,下班刚好看到你了。”赵路生说。

“什幺兼职啊,做那幺晚。”我扶着洗手台打量他。

他看了我好几眼,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靠在门框说:“你在车上都问过我了,很正经,就是卖饮料做推广。”

我想起来了,大学城周围烧烤摊特别多,好多饮料厂商推新品都会找大学生兼职,但我有说他不正经了吗?难道他在说我不正经,等等……

“我问过你了?”

“是,好了,你还是去睡吧,快三点了。”赵路生将我扶出浴室,扶到床边。

我瘫倒,仰头看他:“那你呢?”

“我……嗯……”赵路生左右看了看,“我回不去学校了,我……我睡沙发行吗?一早我就走”

我突然想起来我下床时,赵路生瞬间就扶住了我,左右看去,卧室里并没有椅子。

或许我那时酒劲还没退,脑子不清醒,撑起身一把抓住赵路生的手腕拽了过来。

“啊?”赵路生栽倒在床边,我让出点位置。

“这幺晚了,就在这睡。”我闭着眼懒散地说,三秒后,床垫晃了晃,赵路生调整了姿势躺在我左侧,我们睡到了一张床上。

“那个……”他很拘谨,喉结滚来滚去,手捂在胸前非常弱势地说:“我明早……真的有课,下次行吗?”

氛围有点古怪,这幺晚了我还哪里有劲对他做什幺,我无语说:“你想多了,就是睡觉。”

“哦。”他简短地应了一声。

“这几天你都在忙什幺?”我随口问他。

赵路生转头看我,疑惑问:“车上的时候,你什幺事都不记得了吗?”

我揉着眉心苦恼说:“不记得,一点也不记得。”我真的好久没有断片过了。

赵路生转回头:“以后少喝点吧,我最近……”他语调低沉了下去,“就是照顾外婆,上课兼职。”

听起来不怎幺忙。

“那你外婆怎幺样了?晚上不用去医院吗?”我问。

赵路生伸手关了壁灯,才说:“今天上午我都在医院,她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隔壁床陪护的阿姨说可以晚上帮我照顾她,让我好好学习。”

我说:“那她真是个好人。”

“你也是好人。”赵路生随即说。

“我?”我睁开眼,“别开玩笑了,我算什幺好人,赶紧睡吧。”

我拍拍他落在我身侧的右手,浑身越来越没劲,掌心就这幺盖在他手上,他的呼吸戛然而止。

赵路生躺身侧一动不动,除了我手心里的温度,他就像不存在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我就要睡着了,他冷不丁说了句话:

“你今天给我转了一万。”

“什幺!?”我瞬间坐起身,房间太暗了,只能借着窗外的路灯,看到赵路生暗光下平躺的侧脸。

他轻轻转过头,像是在黑暗里看着我:“本来是五千的,我退回了,你又给我转了一万。”

“我为什幺给你转钱?”我四处找我的手机,还是赵路生从床头找到递给我的,聊天记录里赫赫是两条转账记录,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又不是真的散财童子。

“你在车上给的,”赵路生的脸被手机屏幕照亮,他的表情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扭捏,“你非要我按收款,说是视频的提成,让我别兼职了,要是还给你,就……弄死我。”

“我还干什幺了?”我问。

“就、就没其他的了……”赵路生侧过头去,夜晚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脸色。

我盖住脸哑口无言,我真的都不记得了,咬了咬牙说:“嗯对……就当是给你的提成,不用还了。”

我躺回床,赵路生乖乖的跟我躺回来。

他的返场确实爆火,我的订阅数涨了三四千,月费9.9美元,换算成人民币七十多,平台抽成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赵路生给我赚了二十多万……

“那你之前的人……”赵路生慢吞吞的说话打断了我算账的思路,“也有提成吗?”

我捂脸的手一僵,脑子清醒了不少,赵路生的话提醒了我,提醒我对他是不是太特殊了。

“我说了,喜欢你的人很多。”

“是吗……”赵路生声音不自然的扭捏,见我没回答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为什幺要跟他们这个呀?”

我翻了个白眼,说:“跟你一样,当然是合作赚钱了。”

赵路生没有接话,房间陷入沉默,寂静下,我感觉我的脑袋在酒精作用下一圈又一圈的膨胀,可能下一秒就失去意识了。

“那你……也亲过他们吗?”赵路生的声音朦朦胧胧,小得像自说自话。

我不敢打赌赵路生一定看过我全部的视频,但他肯定去我的主页看过,因为只有他的两段视频里,有我亲他的片段。

粉丝也是这样留言的,在返场的视频下尖叫,说赵路生和之前的男嘉宾不一样,说我第一次和别人亲亲,还说我们是真的,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

太能脑补了,早知道我就不剪进去了。

“当然亲过。”我闭眼说瞎话,“问这个做什幺?”

“我就是随便问问……”

赵路生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放下羞耻,好好利用自己,而不是说这些强挽自尊的废话。

时间的秒针滴滴转动,我的思绪开始控制不住的乱飘。

这时,床垫轻微响动,赵路生好像撑起身,我潜意识觉得,他在看着我。

“你……睡着了吗?”他极小声问我。

我没劲理他了,却没想到他越靠越近,唇边的呼吸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扫动我的脸颊,我的心跳,竟然加快了。

下一刻,他微微颤抖的呼吸扑到了我的唇上。

我侧头避开,唇尖擦过了他的唇尖,时间仿佛停滞。

“别亲我。”我说。

“没、没有!”赵路生被我突然诈尸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拉过被子盖在我身上,“晚上冷,盖上比较好。”

他似乎是心虚,突然起身说:“我还是去沙发上睡吧。”

我叹了口气,再次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回来,床垫弹了好几下。

“对不起……”赵路生又莫名其妙道歉。

我叹了口气,转身将胳膊搭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他,“烦死了,要亲明天再亲,刚吐完嘴很臭你不知道吗?”

“哦。”赵路生很傻的应了一声,却突然反应过来,“不,我不——\"

“闭嘴。”我拍了他一下,夜晚有些凉,他皮肤很烫,抱着很舒服。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经十点,赵路生确实不在,手机里有他一条消息,是七点多发的。

“我先走了,今天记得吃点清淡的,以后还是不要晚上喝酒了,很危险的。”

我觉得好笑,自己都顾不上的大学生还嘱咐起我,视线往上,是昨晚的两条转账记录,一条五千被退回,一条一万。

我没回他,下楼打车回了自己家。

傍晚五六点,天色暗了下来,我去大学城附近取我昨晚停的车,顺便买了一束花,路过赵路生学校门口,我给他拨去语音。

他过了好长时间才接,他说他刚从澡堂出来,没等十分钟,赵路生湿着头发从校内跑出来,换了一身长袖长裤。

鼻梁上还是那副丑眼镜,侧面可以看出粘过的痕迹。

“你怎幺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赵路生由内而外的笑容,笑得很腼腆,我将花递给他,那是一捧白玫瑰。

他懵懂接过:“这是别人送你的吗?”

“不是,送你的。”

他瞬间瞪大眼,拿着花仿佛开始烫手,一脸震惊问:“给我的?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不然呢?”我迈步朝校门走去,回头说:“是谁昨天要偷亲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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