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好莱坞的破案电影里贯穿全局镜头的除了侦探与凶手外,倒在血泊中的死者是另一重意义上的第一主角,那幺绑架案里绑匪和警察的对峙镜头里,人质也该有一席之地。
可是生活不是电影,反派们也不会按照剧本坐以待毙。
宛桾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四肢酸疼仿佛被车轮碾过,右手无名指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外边被一圈金属板夹固定。
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宛桾瑟缩一下,在床边陪护的徐持砚立马站起身:“感觉怎幺样?”
“我,我没事......阿砚,他在哪?有受伤幺?”
宛桾抿了抿唇,朝四周张望,发现是单人病房。
“霜翰他只是惊吓过度,昏迷了。”
徐持砚看着宛桾毫无血色的小脸,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宛桾,你本不该受此无妄之灾。”
劫匪坦白说家里人手术急需用钱,田地被征用后更是入不敷出,遑论治疗的上万费用,故而只踩点跟踪了六七天就慌忙下手。
“钟老除了长孙之外,最看重的不就是徐常安的儿子。”
劫匪被制服后跪伏在地解释自己的目标是徐持砚或者钟应森。
徐持砚因为一星期前就陪伴钟老前往越州逃过一劫,然而劫匪借着几个月前报纸上严城座谈会坐在钟邦国身边的徐持砚模糊的脸,电影结束后绑架了与钟应森一行人暂时分别去小巷拐角处买水的齐霜翰。
至于宛桾,在电影散场后和堂妹走到半途发现自己钱包似乎落在影院,孤身一人折返去取。
夏日白昼再长,夜里八点也该进入的黑天。
路灯下老式居民巷子里的老人们摇着蒲扇搬起凳子往家里走,宛桾加快脚步赶往电影院,抄近路到金兰巷转角处被一阵急促脚步声吓住。
来不及反应,和一脸惊恐的齐霜翰迎面撞上。
宛桾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幺就跟着他一起逃跑躲避,奈何身体素质实在跟不上,宛桾挣脱了齐霜翰的手,抚着胸口晕倒在在不知名的巷子里。
在彻底丧失意识的前一秒,她看到了正在被擡上面包车的齐霜翰。
再然后就是两人背靠背被粗暴地绑在废弃工厂中央的两把破旧椅子上,粗粝的绳索深深地勒进他们的肌肤,带来阵阵刺痛。
宛桾曾试图与两个绑匪交谈,从话里发现他们绑她只是因为她恰好路过撞破他们行凶绑架,高个子扬言要把她卖到西南边,对于她是钟邦国的孙女这件事丝毫不知。
强装镇定表明身份,宛桾在劫匪惊讶的眼神中,她立刻占据话语主动权,连连发问:“你们听口音不是兰城本地人,或许很着急用钱吧?是犯罪了,还是家人生病?不然不至于才跟踪这幺几天就下手。”
“大哥,钟邦国似乎确实有个失聪的孙女......”
宛桾挑眉,语气坚定:“他只是我家客人,你们放了他一样可以用我换到赎金。”
可是绑匪们不肯,甚至有被宛桾看似善解人意其实高高在上的咄咄逼人的问题隐约激怒。
“你的问题太多了......有权有势真好啊,家就建在景区里,我们普通人还得买门票才可以勉强靠近你们那栋宅子,不过,你爷爷带着这小子上过几次报纸,这几天又与钟家长孙形影不离,好不容易今天等到你落单,我认错不了......”
齐霜翰听完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他妈这次真的能有命拿到赎金最该先去医院挂眼科!老子不是......嗷!”
宛桾立刻狠狠拧着齐霜翰的虎口打断他。
因为离得近,宛桾看着绑匪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他们好像真的相信自己绑架的就是徐持砚,若是发现自己绑架错了人,她担心他们气急败坏地撕票。
“老大,要不切根这小子的手指给钟家送过去,让他们知道咱不是开玩笑。”高个子恶狠狠地耍着小刀,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光。
宛桾瞳孔急剧收缩,身体下意识往后靠去,下一秒感觉手指被什幺东西攥住,微微侧头,长发蹭过齐霜翰的耳廓。
紧张的情绪也会传染,齐霜翰用肩膀蹭了蹭宛桾,轻轻捏了捏她冻僵的指尖:“你,你别怕......”
听着齐霜翰强装镇定的隐隐颤声,宛桾微不可察地轻笑一下,没选择戳穿他。
看着高个子逼近齐霜翰,宛桾突然扬声道:“等一下,你们不如切我的。”
在场的人一时愣住,齐霜翰率先反应过来阻止:“你疯啦?别听她的,你们要切就切我的!”
“小姑娘,不是我挑拨离间,明显你爷爷更看重他,而且你本来就......还是这小子的手指更有价值。”高个子俺男人把玩着小刀,“好了,你小子也别上演什幺英雄救美了,本来就该你受这一刀的......”
“如果钟邦国孙女在你看来没有分量,那徐持砚的未婚妻呢?”宛桾直视着绑匪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只有他不受伤,完好无损地回去钟家才不会事后多加追究,不然,就怕你们拿到赎金也没机会花了。”
绑匪将信将疑,沉默了一会儿,在旁焦急挣扎的齐霜翰也停下了动作。
看着绑匪若有所思的眼神,宛桾决定侧过脸露出右耳加码:“我已经失聪,至于失不失去一根手指,于他们也没有太大分别。”
废弃工厂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高个子看了身后矮个子男人一眼,释放了宛桾的右手。
“求求你们,砍我的吧,不要,不要......”
齐霜翰猛烈地扭动起来,他看到过钟应森房间里的一副字画,清谈素雅的玉兰盛开在枝头,落款飘逸俊美的“宛桾赠”历历在目。
那只罪恶的手高高举起刀,恍若未闻,捏着小刀已经抵上宛桾右手的无名指,却因为齐霜翰的挣扎添乱使不上力。
对于宛桾而言,刀子已经切入皮肉左右晃动简直是一场凌迟,身后躁动的少年像一头不安到极点的小兽,想要努力牵出一抹笑去安抚:“害怕,就别看了......”
鲜血缓缓沿着刀锋下滴,染红了齐霜翰的裤腿一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警笛声如雷鸣般响起,红蓝相间的警灯将黑暗的工厂照得透亮。
“砰”一声,空气中除了血腥,还增添了一丝硝烟味,矮个子男人大腿中枪,匍匐在地呻吟着。
警察迅速包围了这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绑匪。
高个子绑匪慌了神,用刀抵住宛桾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喊着让警察后退。
警察一边稳住绑匪情绪,一边寻找机会。
经过一番紧张的博弈,趁绑匪稍有分神,一名警察如猎豹般飞身扑出,瞬间将绑匪制伏。
“钟宛桾......”
“小枣!”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宛桾脱力倒下,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