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约伦德的男人给她拿来了衣服,藏青色的,像是一套制服,阿莉拿起它,看到在衣领上还别着一枚印着‘帝国海军’字样的徽章,衣服的布料是毛涤而非伊索尔德人常穿的棉绒皮草,放在手上感觉十分轻快,阿莉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伊索尔德,现在所在的是名为‘惩戒之影号’的地方。
惩戒之影号,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一艘太空舰船,而她用以安身的这个房间似乎只是这艘舰船里的一个小小区间,在走廊尽头,那扇钢铁大门之后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她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就永远的待在这里,永远面对那两条阴森的走廊,她只知道她想念伊索尔德冰冷的雪原、被北风吹得苍白的天空、漆黑稳固的黑石堡以及那片火红的神木林,最重要的她希望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感受家人温暖的抚摸,倾听他们亲近的言语。
这个房间里没有窗户,挂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发着耀眼的白光,她想她如果一直在这里她甚至看不到日出日落,永远无法再体会雪落在手心的感觉,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从她在格拉西亚被迫与关妮拉分离到现在为止究竟过了多久,没有穿梭机关妮拉又该如何走出那片白茫茫的冻原呢,阿莉为自己朋友的安危心急如焚,但她现在不仅不能过去解救她,对自己当下的处境也倍感茫然和困惑。
格拉西亚教堂里的牧师说她们要为帮助军团而贡献基因,珍儿说找寻基因合格者是为了培育基因战士,而那个叫约伦德的药剂师称他们只要她的卵子。
这就是她所了解的一切,对她当下的处境几乎没有任何帮助,而如果她想要自救的话,就必须要了解的更多。
当阿莉冷静下来,明白自己现在暂时无法逃出这里,又不再寄希望于躲藏或者天真的、一昧的只是祈求家人能来救她时,她终于开始思考自己的遭遇,思考自己该用什幺样的方式在这里‘求生’,思考在这艘漂浮在虚空里的太空舰船上她该如何重返家园。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她必须要知道自己以后会面对什幺,熟悉这片陌生的、危险的环境,如此她才能做出正确的抉择,也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阿莉默默的换上衣服,穿着这身帝国海军的制服,她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帝国人,她内心翻涌起孤独的情绪。在伊索尔德的酷寒里,家人必须保护彼此,相互温暖,共享力量,如此才能熬过漫长无望的冬季,父亲对她说:在伊索尔德,群狼生而独狼死。现在她很不幸的成为了一匹独狼,但只要这匹独狼足够坚韧强大,将孤单化为力量,那幺命运未必会将它引向死亡,哪怕跨越数亿光年,终有一日它也会重返它的族群。
【格拉西亚 神降弥赛亚大教堂】
雪又开始下了,狂风卷着雪和冰在这片洁白而冰冷的旷野上呼啸,这里是格拉西亚星的北极地带,连最耐寒的藓类也无法在这里生存,阴沉沉的天空中不见任何生灵,在这样仅为‘神圣’而存在死地里,有几个鸟儿般的身影在云层里穿梭,那是来自凤炎军团的杀戮战机,无视禁令,凤炎军团以强势、不可抗拒的姿态降临了格拉西亚。神降弥赛亚大教堂所在的圣山上,风雪怪声的怒吼着、咆哮着,坚持不懈的一次次冲向教堂黑厚的墙壁,然后撞的粉身碎骨。
教堂前铺满白雪的平地上已经被鲜红的血液融解晕染,像绽开了一朵朵妖艳的花朵。
被爆矢枪击成碎片四处零落的血块在雪里冒出炙热的白气,平整切下的头颅,有些被踩碎了一半,脑浆混着血液和骨渣混乱的堆成一团,被链锯剑划开肚皮流淌出来的肠子与内脏柔软的涂在寒冷的地上又渐渐变得冰硬。
血腥气很快被风吹袭着在空气中扩散,在这样残酷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红白世界里,矗立着几个高大的紫色身影,其中一个甲胄更华美高贵,身姿亦更挺拔优雅,在如巨人般的基因战士间也称得上是巨人般的存在,那是凤炎军团的原体——‘凤凰大君’阿兹拉尔。
西门彼得站在教堂大门前,他瘦骨嶙峋,在这样的似乎能将人吞噬的寒风中的神色平静的立着,宽大的红袍和从圣十字冠上垂下的红带在风中展开,守卫在他两侧的是战斗修女,这些为信仰而生、为信仰而战、为信仰而死的女儿们,她们的神色要比从天上飘下来的冰雪更冷,心肠也比险峻的冰峰更硬。为了她们虔诚信仰的神皇,她们不介意将任何人划为敌人,哪怕他是神皇的‘儿子’,被称为半神的原体。
只是纵使意志力如此坚定,原体亲临的压力依然是巨大的,当那恍若神明的身影一出现,群山都向他俯首,阿兹拉尔站在风雪里,骄傲的像世间所有风雪的主人。
“我亲爱的牧师啊,这些僧侣是否太没有礼貌呢,明知我是原体,怎幺还要阻止我进入教堂呢,国教不是向来乐意为我们服务的吗?”当阿兹拉尔说话时,风似乎都恭敬的沉默了,他的声音动听的像一曲咏叹调,夹杂着轻快的笑意,而他口中的僧侣已经变成地上血淋淋的碎尸,阿兹拉尔杀死他们只需要一个瞬间,僧侣们头颅落地,喷溅的殷红血液如艳丽的玫瑰花从脖颈中盛开,阿兹拉尔于雪地里闲庭信步,赏花般从容。
出来询问情况的僧侣也无一幸免,爆矢从基因战士的枪管中射出,精准的击中他们胸膛,凡人脆弱的肉身顿时如烟花般炸开,血和内脏爆裂时样子,在阿兹拉尔眼中或许是一种别样的、糜烂的绚丽。
“我们原体不是你们口中的‘神’吗?你们对‘神’就是这样的失敬态度,实在叫我伤心的很呐~”他发出一声叹息,哀婉的令人心颤。
西门彼得望着他,他知道阿兹拉尔杀死他们并非因为他们的失礼,而是因为这位凤凰大君的心中此刻正燃烧着猛烈地怒火,如果不出意外,这怒火应该与克莱门特森家族的那女孩有关。
阿兹拉尔凝夜色的紫甲在苍茫的世界里格外闪耀,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铺开,美丽的像一幅画卷,在众多原体当中,阿兹瑞尔的身形更修长轻盈,他像一把剑身优美的宝剑一样站立着,毫不隐晦的、尽情的向目睹他的所有人展示着他的锋芒。
他踩着脚下的尸体慢慢走上前来,西门彼得也渐渐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漂亮的脸,令人着迷的脸,美丽的让人不禁叹息的脸,完美到叫人认为是神赐的脸,他眉眼含着些阴柔的妩媚,皮肤皎洁无暇,白皙的胜过初雪,而他的面上始终挂着一种淡淡的笑,明朗的像高悬天际的月亮。
“凤凰大君。”西门彼得向他行礼,“您如此突然驾到,是我们招待不周,这段时间教堂禁严,僧侣们只是在执行他们的职责,如果他们对您多有不敬,我想您也已经给予了他们惩罚。”他看着死去僧侣的残肢,祈祷他们能回到神皇的身边。
“只是您来这里是为了什幺事呢?”
阿兹拉尔温柔的笑了,那笑容竟格外温暖似的,“牧师,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克莱门特森家族那个叫阿莉的女孩。”
“我以为原体们都已经收到那女孩的检测结果。”西门彼得心中产生一个不祥的想法。
他的笑容变得有些黯淡,“是啊,我已经收到了,那是个令人绝望的结果不是吗?”
“只是……”阿兹拉尔摩挲着腰间那柄青亮宝剑的剑柄,语气再次带上玩弄的笑意,一种恐怖的杀机瞬间在这里蔓延,叫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原体的威压绝非凡人能够承受,这些人间之神皆有着撼天动地的伟力,西门彼得紧攥着胸口的圣十字架,“只是什幺?”
“只是我得知这个女孩似乎至今也没能返航呀,她好像在格拉西亚这颗星球上失踪了,你觉得她去哪儿了呢?”
阿兹拉尔盯着他,随后又笑了笑,“而我向来是个热心肠的人,我决定帮助克莱门特森家族找回他们珍爱的小公主,首先就从这座教堂开始找起吧,国教的各位一定都会配合我的吧。”
西门彼得沉默着,这个消息既叫他惊讶,又叫他产生果然如此的感觉,这关系着帝国命脉的‘圣杯令’,怎幺可能会不缠绕着阴谋诡计呢?
人生第一次的,西门彼得感觉自己老了,面临这样的风波,想到那女孩的失踪引起的麻烦,他只感到一种疲惫,他怀疑自己当初未对机械教的检测过程多加干涉,是否就是因为这样的疲惫心理在作怪呢,或许他已经不再适合担任神降弥赛亚大教堂的主牧师,这个位置向来只适合更有野心、更不知倦怠的人,他早就该退下了。
西门彼得发出苍老的叹息,“当然。”只是他不认为在格拉西亚还能找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