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蹬鼻子上脸

春桃漆黑的杏眼,水汪汪的,在裴知春脸上打转。他坐在轮椅上,黑发披散,凌乱如墨云。面色苍白,唇瓣破裂,渗出点鲜血,那抹红如雪中红梅,艳丽夺目。

瞬间,春桃想起之前浴池发生的事。

她脸腾地红了,没来得及细想,又听裴知春开口:“怎的了,现在才想起你轻薄于我了?”

“长公子,奴婢……奴婢一时糊涂,长公子千万别放心……”春桃心中暗骂真是一时烧糊涂了,竟把他如此亵玩。这次估摸裴知春定是要将她赶出院里了。

情急之下,她掀开被子坐起,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打算翻身下床。

“躺回去。”裴知春擡起手,冷声喝住她,“我好不容易搞明白,你究竟是抱恙还是喝醉酒了,才会对我蹬鼻子上脸。”

春桃的手搭在床沿,顿时停下动作。

裴知春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自己意识到什幺。然后,他继续说道:“从明日起,你得和我同榻而眠。”

见春桃神情骤变,裴知春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刚才裴世明把我书房砸了,我没别的地方可睡。既然你睡了我的榻,那就继续睡下去,陪我演演戏,如何?”

春桃强作镇定,勉强扯出一丝笑:“演什幺戏?”

裴知春没有急于回答,只是注视着她,缓缓开口:“你说呢?既然都对我动手动脚了,别揣着明白,当糊涂,正好我也需要你。”

春桃低头,唇瓣嚅动中,什幺也没说,心里却极在意那句“蹬鼻子上脸”。她哪是蹬鼻子上脸,不过是宣泄愤懑而已。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还敢。

“我虽然是个混蛋,”裴知春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竭力憋住笑意,“你放心,等我自戕时,脖颈流下的鲜血,绝不会溅你脸上。”

春桃咬咬唇,勉强朝他赔笑,“是,长公子说得对,长公子慈悲。”

*

转眼,夜幕降临,红烛昏沉,春桃侧躺床塌,凝视床帷,回忆这几天发生的种种。原来她自浴室昏倒后,已卧病榻二日,今日终是康复了些。

但有一件事,她始终弄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把她从浴池里弄出来的?

春桃翻身,侧过身时,恰与裴知春对视。彼此之间,挨得似乎太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檀香味,淡淡的,清冷又温和,与他原本的性子极为契合。

“还不睡?”裴知春扬眉,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你翻来翻去,都教我无法入睡。”

春桃没有答话,干脆闭眼,“睡不着。”

“呵。”裴知春翻身背对她,“随你,赶紧想办法。你睡不着,我便也睡不着。我要睡不着,定教你好看。”

闻言,春桃心里暗自嘲弄,这男人,心中估摸藏了些与自己较量的心思。

她心中蓦地生出个主意。

春桃睁开一只眼,“长公子说话算话?”

“嗯。”裴知春随意回应。

春桃深吸一口气,试探性挪挪身子,靠近裴知春的背。她并非真心想与他亲近,而是想试探他的反应。此前,她屡屡冒犯他,他却从未有任何过激的举动。

难道他是个一直在忍辱负重的男人?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一个……喜欢被人冒犯的“贱骨头”?

她心一横,牙一咬,干脆利落的,伸手搂住裴知春的腰,在他素白衾衣抓出几道折痕。

这刻,裴知春像是被钉住般,双肩紧绷,呼吸也变得急促。

只见,他转身,那双眼如一汪沉入溪流的黑石,幽深地望着她,耳尖悄然泛了点红。

“你莫非真想见我血溅窗帷?”他蹭过她鼻尖,恶狠狠道:“你真爱蹬鼻子上脸。”

“长公子,可是您叫奴婢想办法的。”春桃朝他微微一笑,搂得更紧了,“奴婢若不抱您睡,怕是怎幺也睡不着。”

这话可不假,自从南下以来,每晚若没有什幺可以依赖的东西抱着,心里便空落落的,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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