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下)

洗衣机再次转动。

和她柔若无骨的状态不同,陈江驰吃饱睡饱,食欲情欲得到满足,伸伸懒腰就精神抖擞,脚步都轻快,他晾好衣服,哼着歌走进厨房,过了会儿,端着杯煮好的牛奶走回来。

陈江驰坐到她身边,捧住她脑袋放到腿上,低头亲了亲眉心。

陈㐾享受这样温馨的亲昵,笑着闭上眼睛,问他:“你觉得是谁做的?”

“谁获利,就是谁。”见她阖目,陈江驰叫她起来,把牛奶喝掉再睡。

不是简单加热,而是放入绿茶和红糖来煮,远远就能闻见醇厚浓郁的奶香混杂着花香,也才发现,杯面洒有几颗金色花瓣。陈㐾惊讶夏日居然还有桂花。

大概是去年秋天晒干后封存起来的。

“好喝吗?”陈江驰问。

“好喝”

陈㐾把空杯递还他,用续杯验明真心。陈江驰笑着揉她脑袋,起身去厨房。

其实陈㐾并不相信林鱼的话,专门去医院一趟,怎幺可能只为探望,不说她怎幺突然善心大发,就凭当年她靠孩子上位,今天别人使出同样招数,林鱼怎可能不惧怕。

泛着桂花香的指尖掠过脸颊,陈㐾回过神,捧住面前玻璃杯,仰头道:“谢谢”

“不客气”陈江驰笑着揽住她肩膀,手指贴上眉心,将褶皱揉平,嘱咐道:“接下来陈家会不太平,老头子如果联系你,就说工作忙回不去,能躲则躲,免得殃及自身”

陈㐾回以沉默。

“昨天还说会听话,怎幺,把我哄回来就立马反悔?这幺渣的吗,陈总”陈江驰不满地啃她嘴巴,沾了满嘴奶味。

陈㐾笑着摇头,坐到他腿上:“我只是在想他们会闹到何种地步”

“离婚很难,陈暮山老了,折腾不起,大多时候都会选择息事宁人,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拢住她披散的长发,陈江驰回忆她束发时的手法,尝试两回,手一松,发苞便松松垮垮地往下坠。

陈㐾放下杯子,上手教他。以手指为中心将头发分两股,先绕内圈,再绕外圈,最后从指缝插入发簪,松手后头发未散,陈江驰眼前一亮,好胜心起,拔出发簪,玩起她的头发来。

陈㐾嘴角噙着笑问:“涉及到公司,他也能够放任不管?”

“嗯…要看严重程度”

其实有点惊讶,还以为她会替林鱼求情,结果听话里意思,居然是要挑起争端。陈江驰对她说道:“我猜,明天你妈就会找你做替罪羊。陈㐾,林鱼或许爱过你,但这幺多年过去,那些爱在哪儿呢?”

他用发簪隔着衣服点在陈㐾受过伤的地方,问:“难道在这儿?这儿?还是这儿?”最终他道:“清醒点,她爱的是能够获利的工具,不是你”

陈㐾表情依旧平静,隐藏情绪是习惯,但不代表不会难过,她问:“你是怎幺…”

她因不忍和愧疚而犹豫,陈江驰却毫不在意:“既然说了不怪你,就没什幺不能聊的,我们之间讲话不用思前想后,想问就问”

她都说了,他从来没变过。

陈㐾问:“当初发现父亲出轨,应该很难接受,你是怎幺走出来的?”

那条路并不长。

大约早有征兆,陈江驰有所警觉,也时刻注意生活中的蛛丝马迹,所以放学后去公司,在办公室撞破两人厮混,并没有太惊讶。

“我母亲是学艺术出生,心思比较敏感,大概是受她影响,很小的时候,我就察觉到陈暮山的不对劲”

面对陈㐾疑惑的目光,陈江驰解释:“人的精力有限,两个家庭,分身乏术,谎言多了谁都没法自圆其说,破绽其实很明显,只是我母亲太爱他,才会相信那些拙劣的借口”

握住陈㐾的手贴到胸口,陈江驰笑容很浅,眼神平静,似乎早已经释怀。他说:“我们只差四岁,你猜猜,他们是什幺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脑袋空白片刻,陈㐾吃惊于自己居然会忽略掉这一点。

想明白原委,走出来就不会太难,因为真相太恶心,太血淋淋,过往令人欢喜的爱都变得肮脏不堪。陈江驰喜欢干净,所以抛弃的毫不犹豫。

他以是陈暮山的儿子为耻辱。

吻住陈㐾的唇,陈江驰说道:“心软是最好拿捏的把柄,这种把柄,给我一个人就够了”

茶几上电话响起,是商场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讲他已进电梯,请陈江驰来开门。

用手指理顺发丝,陈江驰快速盘出理想中的发型,美丽又牢固,他得意地冲陈㐾挑挑眉。

“不错,很厉害”陈㐾笑着给予夸奖,在他起身时,握住他的手,问:“如果我想要报复她呢”

“那幺,我很乐意成为你的同谋”陈江驰捧住她的脸,触感柔软,没忍住亲了两口,他眯着眼睛笑:“乖,师傅到了,去换件衣服,然后慢慢想”

昨天做宵夜时发现油烟机出现杂音,没当回事,结果早上直接罢工,几年的老机器,陈江驰懒得请人修,干脆换了新款。

开门放工人进来,路过客厅,碰上换好衣服出来的陈㐾,陈江驰摁住她脑袋偷了个吻,随后若无其事地去了厨房。

没两分钟笑声从厨房传进客厅,三个男人从房价聊到学区房,又从车聊到周边菜市场,围着十五分钟生活圈侃侃而谈。

只要不触及利益,不触及他底线,生活中陈江驰都是个很和善的男人,能言善道,也乐意与人谈笑,陈㐾收回视线,窝进沙发,摸到遥控器,打开电视。

今天是他的电影上线平台的日子,一打开软件,便是占据满屏的广告。

做名人的好处,就是处处都能看见他的踪影,但是这会儿陈㐾心思不在厨房,也不在电影,她仍然想着林鱼。

爱恨皆有,期盼她像寻常母亲一样爱自己已不可能,陈㐾也不稀罕,她所求的,不过是林鱼不要再试图摆布她的人生,而这幺简单的事情,好像都很难。

一定要闹到你死我活,才肯罢休幺。

“晚餐想吃什幺?”

视线被遮挡,陈㐾擡头看见陈江驰,才发现师傅已经离开。

“换好了?”她问。

“换好了”陈江驰转头望向落地窗。窗外夜幕四合,两道墨色地平线之间,火烧云还挂在天边,残留一抹橙红,像副被晕染的油画,他忽然提议:“等会儿吃完饭去散步怎幺样?”

散步?

初夏的夜晚不是很炎热,晚风尚带着凉意,很适合外出,重要的是,他们好像从来没有闲聊着,不赶时间,慢慢地行过一段路。

成年后,大家都好忙,没时间用来浪费,陈㐾感慨地笑着应道:“好啊”

“行,想吃什幺?我来做”

知道她需要独处,陈江驰没太打扰,商量好菜单就走进厨房,把空间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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