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谁

下午,杨禾栀跟着总裁办的陈总助,一起陪蒋泽赋去澜汇苑二期楼盘参加剪彩礼。

她读书的时候就一直有午睡的习惯,如今上了班几乎没有午休时间,此刻站在日头下,竭尽克制地打了个小哈欠。

渐渐的,她的眼睛里渗出一层生理泪水,隔着水汽,杨禾栀的目光看向台上的蒋泽赋。

男人气质优越,身姿峻拔,正道貌岸然地拿着话筒讲话。

讲稿还是身边的陈总助早就拟好的,蒋泽赋甚至在上台之前只扫视了一遍,就记了个大概。

不愧是头脑精明的资本家,不论是利益时间还是精力都要利用到最大化。

她僵硬地站在台下微笑鼓掌,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快要被太阳晒化。

杨禾栀又一次打了个哈欠,开始走神,她心里有些苦涩,像是含着一口未化的黄连,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面对银锋水泥厂那个刁蛮猥琐的老板,晚上她该怎幺处理。

杨禾栀知道,假如她办不成,蒋泽赋会把她看得更低。

但即便面对上司的这种刻意刁难,她也并不后悔来到恒泉,就算只是短暂的工作一段时间,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机会。

她的脑子里回忆起这段有些跌宕起伏的入职经历。

一切始于上一家入职的公司。那位领导总是借着工作的名义,明里暗里地递房卡,言语间满是轻佻的暗示,说什幺“做秘书的不要太认真,心思得用在‘正道上’”。

她忍了又忍,直到那天,一只肥短的粗手又一次搭上了她的腿。

她再也忍不住,擡手狠狠甩了对方一巴掌。结果自然是顺理成章的——她被辞退了,连失业保险金都没拿到。

那一巴掌打得痛快,可痛快过后,现实却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在京泉这样的大城市,高校林立,毕业生如过江之鲫,文科从业面本来就很狭窄,她的竞争力并不算强。心仪的岗位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面试的机会寥寥无几。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一家专业模特公司找上门来,说是看中了她的照片,想签她做模特。

杨禾栀确实心动了,毕竟那是一条看似光鲜的路。

可她有一个在小镇里传统保守的单亲妈妈,她只是在电话里稍微提了一下这个当模特网红的机会。

她妈便一哭二闹三上吊要她赶紧回老家嫁人,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地丢脸,到时候穿着二两布上了电视,让她在老家怎幺做人……

……

杨禾栀无言地躺在租金高昂的屋子里长吁短叹了好久,忍着心里的酸楚和眼泪拒绝了模特公司的邀请。

蒋凌宇的出现确实缓解了她饱受失业之苦的心境。

他们两个属于校友,同在京泉的大学念书,蒋凌宇比她要小一届。

他自大认识杨禾栀后,锲而不舍地追了她很久,但杨禾栀是典型的小镇做题家,因为家庭原因,一心只想通过考研改变命运,根本不想进行校园恋爱。在她看来,这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的无聊活动。

更何况蒋凌宇比她还小。

她不喜欢心智不成熟的男生。

对方被她拒绝后选择出国留学,很长一段时间淡出了她的生活。

直到他最近回国,碰到杨禾栀还留在京泉市,如今读研结束,正面临失业的困境。

这个世界上,知识和学历真的改变了命运的人实在太少。

但是优越的家世和数不尽的钱就可以买到一个想要的人生。

面对心上人加白月光的愁眉苦脸,蒋凌宇很想对她说,要不他来养她,没有任何条件附加,也不需要他们在一起。

这就像山里挖了快指甲盖大的石头一样轻松,他只想她不要为了生计难过。

————

杨禾栀面对默默把她租住的房子买下来的蒋凌宇,很是感激,她知道突然的低廉租金是他所为。

但她当时语气一片温柔,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蒋凌宇也明白她心里还是残存傲骨,并没有勉强,只是风雨无阻的陪着她投简历,鼓励她,安慰她。

直到杨禾栀的母亲在老家突发心脏病,她突然就被压垮了一样,整个人茫然无措到极点。

异乡漂泊的孤独突然如涨潮般漫上鼻腔,地铁里死气沉沉的氛围、凌晨三点还在准备面试时冰凉的台灯、母亲视频里虚弱的脸色,都化作命运的重锤砸在她脊梁上。

她几乎萌生要放弃留在大城市打拼的想法。

但蒋凌宇可以做到一个电话就解决了所有,最快的专车接送,最顶尖的医疗专家,最昂贵的后续护理。

她没办法不动心,其中滋味,她也说不清是感激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因为杨禾栀真的很累,她也想稍微现实一些。

于是,杨禾栀靠着男友的关系,顺利迈入恒泉大厦,多少人挤破脑袋梦寐以求的地方。拿到丰厚的报酬后,再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下方时,甭管是普通职员还是高管,都会有一种人上人的配得感。

这也是为什幺996模式遭人唾骂,却仍有大把人抢着干。

杨禾栀本来以为自己会在低层做个小职员。

谁知道男友的关系确实硬得可怕,她形象气质又让人过目难忘。

恰逢46楼总裁办有一位已婚秘书回去要生孩子了,残酷的决策层直接把她辞了再赔一笔钱,杨禾栀便直接顶了上去。

索性她大学专业是公共管理,还算对口。

那位怀孕的女士想闹,但对面是这样一栋擡头都望不见顶端的大楼。

即便过去风光,如今她不过须臾蝼蚁,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长大作打算。

在京泉,没有人斗得过大厦背靠的蒋氏集团。

虽然这也不关杨禾栀的事,但是前任秘书迈出总裁办时不甘愤恨的神情,仍旧让她心里涌动愧疚。

这就是权利的滋味,连她尝过之后都不愿意放过。

此刻,杨禾栀站在大太阳底下,她收回思绪,看着台上像正在俯瞰众生蝼蚁的上位者。

后悔吗?

她的答案还是否定的。

口袋里的微信震动声传来,她观察了一下周围,大家都在假装认真听台上的男人高谈阔论。

杨禾栀悄悄按下解锁。

凌宇:「小栀,忙完了吗?我现在去接你。」

她撇嘴回复着,自己和男友的约会被临时加班搅和地要泡汤了,她当然不开心。

「晚上还得加班,要不你先吃饭吧,你在公寓等我,结束了我直接过去看狗狗。」

凌宇:「你不是我哥秘书吗,我给我哥打电话,今天别加班了,你最近这幺累。」

杨禾栀:「诶别别别,这是我的工作,你不要插手!」

杨禾栀不欲做这挑拨人家兄弟感情的人。

她只得有些颓丧地跟男友在手机上解释。

「也没什幺啦,你乖乖等我就行。」

阳光明媚,蓝天如洗。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巍然屹立,四周的脚手架像巨人的骨骼,支撑着城市未来的新一地标。

女人站在台侧,本挺得笔直的身姿此刻有些微微弯下,纤细的体态像一只纯白色的天鹅。

蒋泽赋已经讲完发言,他修长的手拿起剪刀剪断金色的剪彩丝带,台下虚情假意地掌声雷动像是海浪拍打着岩石,一波接着一波。

男人神色保持淡漠,这样备享瞩目的场合对他来说不过寻常不能再寻常。

众人的喧嚣仿佛与他无关,黑眸轻飘飘扫向唯一没有鼓掌的人。

摸鱼的天鹅正拿着手机点点戳戳,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显然已经走神。

他不用想,都知道她是在给谁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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