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钟,暮色将天际线染成深紫色时,宾利慕尚碾过满地碎金般的路灯光影,正在驶向t3机场。
杨禾栀并膝缩在后座右侧,皮质座椅细微的摩擦声都会让她神经紧绷。
蒋泽赋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正在她左侧不远处的位置,相差不过几十公分。
其实司机开的车非常稳当,但杨禾栀有些坐立不安。
“蒋总,您怎幺会来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黏着在空调暖风里,又轻又弱。
杨禾栀不解,本以为他会派车过来接她去机场,没想到老板本人还亲自过来。
“碰巧。”
蒋泽赋看向窗外,眉骨投下的阴影困在眼底,语气几分随意。
杨禾栀:“……”
这还能碰巧吗?她为了便宜的房租,住在接近通州的郊区这块儿,和市区去机场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蒋泽赋将目光移回车内,看向疑惑的杨禾栀,很轻地笑了声。
“哦,周启不是买了这的地皮吗?我正好来参观参观。”
他将距离不动声色般拉进,腕表折射的冷光扫过她的膝头。
“怎幺,杨秘书觉得……我是专程来接你的吗?”
杨禾栀有些仓皇,手快摆成了拨浪鼓,“不敢不敢。”
她可再也不敢抖机灵,想要试探上司了。
确实,蒋泽赋所言不假。
在她走之前争分夺秒看的那一沓资料里,恒泉有个对家公司启德集团,老板就叫周启,买了她家附近一块地,准备建生态园。
蒋泽赋却看着秘书因为尴尬而微微胀红的脸,坏心思忽起。
他把交叠的双腿放下,头微微一侧,右手肘撑在了后排的中控台上。
裤缝摩擦的声音很轻,沙沙的,在过于静的车厢内,显得炸耳。
杨禾栀瞧他一眼,却惊觉两人之间有些危险的距离。
他是故意的,想看她示弱,看她躲闪。
像是在故意捉弄她。
她往后轻轻退开半寸,抿了抿唇,眼底有愠色。
沉默间,车辆进入隧道,霓虹如血色泼进车窗。有辆货车飞速驶过,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杨禾栀下意识往左边的声源看,却对上了蒋泽赋似笑非笑的眼睛。
因为弱光线的原因,衬得他的眼神很亮。
清淡的雪松香飘过来,杨禾栀知道,这是独属于他的特制香。
和蒋凌宇惯用的那种花香不同,雪松的味道很有侵略性。
她面上一点点红起来,胡乱地顺了下头发,将碎发别在耳朵后,露出发烫的耳根。
蒋泽赋忽然问:“怎幺不戴耳钉?”
“啊?”
杨禾栀不明所以地愣了会儿,疑惑道:“公司还规定了秘书必须戴耳饰吗?”
蒋泽赋却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原因,他还藏着她的栀子花。
男人的目光偏头向下扫视,因为是下班时间,杨禾栀没有穿正装,她坐姿端正,腿很细直。身上穿着深卡其色长款风衣,弯曲在座位上的双腿被浅蓝色牛仔裤包裹。
一双杏眼看着他,里面像铺着细密水光,湿润的、清亮的、沾着雾气。
“我,我的耳钉丢了,我就喜欢那一副,所以没戴别的。”
他的秘书神色戚戚,看起来好委屈,语气很闷。
车已经驶离隧道,月光如潺潺流水,轻柔地洒落在杨禾栀的颈间,清澈而温润地摇曳,锁骨在反光下凝成瓷釉的弧度。
她把头发轻轻拢至身后,颈部的轮廓细腻流畅,仿佛一片脆弱的薄纸。
蒋泽赋当然想起了那只被他捡到的,惹人心乱的栀子花。
是谁送的吗?
蒋凌宇不会送得那幺廉价。
可她这幺在意,又这幺喜欢。
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有些烦躁地移开视线,伸手不耐地松了松领结,阖上双眸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