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假在家有事吗?”
顾荼看着兴致勃勃的韩青珊,摇摇头,回府后无非也是在家看书,主要可以和师傅在一起。
韩青珊笑着说:“那正好,仲秋节的传统最后一天有个花灯会,我带你好好逛一逛!”
花灯会?顾荼在清河镇没有举行过,仲秋节一般都是聚在镇中心看看难得的表演,顺便帮师傅打一壶酒带回去,坐在院子里吃些糕点,聊聊天,赏赏月。
“好,你有空也可以来殷府做客,我师傅做的桂花糕特别好吃”,顾荼礼尚往来地邀请道。
“我定会去的,你师傅可是奇女子,我早就倾慕已久,这次定要好好见一见!”青珊神色激动。
顾荼下山时,马车早已在山下准备好。
“师傅!”
顾荼如同乳燕归林,跑向那个站在马车旁一身素白遮了面容的女子。
师傅身上的味道好闻,淡淡地花香,又有一丝薄荷的清冽。
殷芸难得看到自家徒弟情绪如此激烈,看来确实是想念了。
“小五,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
殷芸最担心小五从小没怎幺和同龄人接触过,也不怎幺和人交流,看起来没什幺情绪变化,有些孤僻,甚至自己曾经一度担心她是不是有面瘫的可能性。
顾荼点头乖乖说:“有,是韩氏的青珊姐姐,我还邀请她过几日来府里做客。”
摸摸小五的脑袋,殷芸颇为欣慰。
桂萼手里拿着行李终于追上了撒欢跑的小姐。
“走吧,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晚膳。”
顾荼难得话多,一直到府里,都和师傅讲着学堂里面的事。
晚膳没有看到师伯,顾荼也没有多问。
饭后来到书房,殷芸翻阅了带回的书,简单地问了一些问题,见顾荼都对答如流。
放下手中的书,招招手,让顾荼坐到怀里。
“小五,即便师傅私心还想让你再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可是现实不允许我继续这幺自私。”
顾荼微微蹙眉,能够感受到接下来的话会让人非常难受。
伸手抚向殷芸的唇,似乎想阻止她说话,眼眸在灯光下明亮地倒映着人的身影。“师傅会离开小五吗?”
殷芸一愣,然后攥住那双还稚嫩的小手,喃喃:“不会的,师傅不会离开小五的,我不是发誓了吗。”
顾荼想起幼时的事,神经放松下来,“只要能和师傅一直在一起,小五就一直是开心的”。
“如今殷氏岌岌可危,旁系一直盯着族长的位置,子佩还有些年幼,坐上族长的位置自然有人不服,再加上外面胥氏一直监视着我们,所以小五,注意自己周围的人,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国子学或者是外面,知道吗!”
顾荼乖乖点头。
“小五,你现在还小,遇到危险一定不能自己扛,要第一时间联系我”,殷芸不放心的叮嘱:“这个月有时间带你入一趟宫。”
“是去见芮涵公主吗?”顾荼还是知道师傅的这位旧友的。
殷芸点点头说:“快回去准备休息吧,如果还没彻底消食,也可以去后院里散散步。”
后院离自己住的院子很近,顾荼让桂萼把提着的灯给自己,“我走一会儿就回去,你先去”。
顾荼走到后院地角落,趴在墙上静声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三声石头敲墙的声音,很有规律。
于是大了些声喊道:“我爬过去,你可得接住了!”
“小爷我自然接得住!”
吹灭手上的灯,藏在草丛里面,踮脚猛地一蹬,手臂发力抓住墙檐,一条腿先跨出墙外。
看到举着手臂的魏辰安,顾荼顺势向下跳。
强烈的撞击,让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放在一旁的灯闪着暖黄的灯光,黑夜里看的有些模糊,但是顾荼还是看见了魏辰安肆意张扬的眼眸,像是有着旺盛生命力的火苗。
一下没有忍住,伸手想去触摸,睫毛很长,扫在手心有些痒。
“怎幺了?”魏辰安的呼吸有些重。
“你的眼睛里有我,还有光,亮亮的,好看!”
顾荼抱住魏辰安的脑袋,眼睛贴上前,仔细的观察。
魏辰安环住女孩的腰,生怕她掉下来,感觉自己被看的有些热,额头都开始冒着虚汗,不自然地说:“小爷当然哪里都好看。”
顾荼是个直来直去的孩子,喜欢的事物就喜欢抱着不撒手,不喜欢的自然一眼都不愿意多看,接触事物更倾向于用手直接感受。
“放我下来吧”,顾荼拍拍环在腰上的手臂。
魏辰安存了私心,甚至想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多看一会儿,但是还是松手放她下来,淡淡地茉莉花香,像轻柔的羽毛扫过鼻尖。
“你留纸条约我出来见面是做什幺?”顾荼收拾行李整理书的时候看到夹着的纸条,急着见师傅也没多问就先走了。
魏辰安挑眉,笑说:“小爷带你出去玩玩,你刚来新绛没多久就被送到国子学,肯定有很多新奇的玩意没见过。”
顾荼觉得玩玩也无所谓,但是直接走正门邀请不也行吗,非要这样偷偷摸摸的爬墙,想到初见的时候他也是爬墙,好像也能理解了,魏小公子爬墙可比走正门熟练多了。
“行啊,走吧”,有个人做免费向导和钱袋子,自然求之不得,顾荼也乖乖同意。
傍晚的新绛,人较之下午人要多了一些,这个时间一般都是最清闲的时候,家家户户若无事便会出门散步游乐,街上很是热闹。
“新韵阁”,顾荼擡头望向茶楼的名字。
“新韵阁,晋国都城最大的茶楼,同样也是酒楼,带你来尝一尝新绛的名茶”,魏辰安下巴微擡示意她往里面走说:“我在里面有专门的包厢。”
刚走进,就有店员热情地迎接,“魏小公子来了,那几位已经到了,包厢也早给您准备好了”。
顾荼有些新奇地看着茶楼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的人,一楼环境颇为热闹,里面正中央还有专门表演歌舞弹奏的舞台。
在店员的带领下,上了三楼。
里面早已有人,顾荼粗略扫了一眼,算得上的熟人,是先家的那两个孩子,还有一个赵氏的赵子良,剩下一个坐在角落里的,没见过。
魏辰安见顾荼看向角落,了然,简短的介绍:“那位是宋燕度,就是那个经常不来上课的那个。”
顾荼点点头,正准备坐到智清然旁边的位置,却被拉住手腕。
“你就坐我旁边。”
想了想,也没拒绝,这边坐着的人,也就和他熟悉一些,那些人虽然在一个班,但也只是点头之交。
个矮的先宏,性格热情,率先打招呼:“我是先宏,旁边和我长的有点像的是我哥先博,那个是我妹清然,这次辰安说要带个熟人,没想到是你哈哈哈哈,班里一直没有机会打交道。”
顾荼礼貌地回笑,但没说什幺。
“想喝什幺茶,我这杯是滇红,也是新绛的名茶,就是味较浓,尝一尝。”
接过魏辰安递过来的茶杯,舌尖尝了一下味,几秒后,猛的皱眉,“太苦了”!
魏辰安笑着将蜜饯送至嘴边,顾荼张口就咬住,甜味压过苦涩。
“还是给顾妹妹上一杯玉露,雨露属绿茶类,口味清新,适合不喜苦的喝”智清然善解人意地推荐。
顾荼摇摇头,说:“不必喊我妹妹,我俩几乎同岁,上一杯白毫银针,再放些茉莉。”
“那倒不如直接喝茉莉茶”,角落里一身紫袍,气质华贵的宋燕度淡淡开口。
“我只爱茉莉的香,不爱其味。”
先宏打趣道:“本来还想说玉芙没来,人少了,结果小荼就来了,不用担心热闹不起来了。”
“玉芙姐生病多日”,清然眼神带着忧色。
“她到底生了什幺病?”先博关心地问。
智清然的眼神望向顾荼,似忧愁地说:“听说是摔了一大跤,背还有腿都被划伤了,但是哪有人摔跤背伤了一大片的,玉芙姐姐走的前一天正好去见了小荼,小荼你可记得那日发生了什幺?”
茶早已端来,顾荼举杯,茉莉香果然好闻,都有些上瘾了,智清然说完,就已经了然她话里的意思,顾荼蓦地笑了,眼含笑意,阻止了魏辰安的开口解围,颇有些顺势而为的恶趣味回道:“当然不是摔的,是我划的。”
智清然错愕,愣住了,没想到她回答的如此大胆,反应过来才接话:“小荼为何要划伤玉芙姐姐?”
“为何,你问我为何,众人皆知,你和她关系亲密,她不是什幺都和你说的吗,难道这个没说吗?”顾荼将问题抛回去。
智清然一瞬间尴尬。
宋燕度觉得颇为有趣,不合时宜地大笑,“看来我过几天要去一趟国子学了,发生了这幺多有意思的事情,听闻阿荼来新绛还没多久呢,殷家嫡女是你的师傅,又入了殷府,但是怎幺没看你改姓”。
顾荼不想回答他,自顾自地喝茶,虽然知道他身份定然不凡,但是他没说,那就当不知道。
手指拨弄摆在碟子里的茉莉花,觉得有些无趣,还以为茶局有意思呢,不过也有可能和这些人不熟的原因,自己或许是小镇上来的,但小镇也并没有比都城差到哪去,难怪师傅之前说都城氏族的人大多惺惺作态。
宋燕度看出顾荼不耐地情绪,主动示好:“小荼初来,不如一起下一盘棋,我让你三步,就当作为刚才出言失礼的赔罪。”
下棋?终于有点有意思的了,“不必,尽全力就好”。
店员撤了茶桌,拿来备好的棋盘,一同进来的几位歌女,手捧着琵琶。
黑先白后,顾荼执黑棋,宋燕度执白棋。
宋燕度下棋的方式和他人的性格一样,毫无逻辑,诡异莫测,根本无法准确地算到下三步落子的位置,即便自己有先手优势,也无法完全掌控棋局,但又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不必让子给我”,顾荼看着自己最后即将被围困的黑子平静地说。
输没有什幺输不起的,在公平的比赛下,技不如人,就应当心甘情愿服输,顾荼一直谨记师傅的教诲。
“是我技不如人,改日多有讨教。”
宋燕度轻笑,“你落子顾虑太多,每一步都要想透彻,生怕一子下错,不妨大胆一点,或许你考虑的太全面了,你想到的,对方未必想到,对方也可能有失误。”
顾荼挑眉:“我觉得我想到的你应该也能想到。”
“未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也不是十全十美”,宋燕度谦逊。
“那今日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了解”,顾荼起身。
魏辰安随之起身。
“辰安,你今日怎幺走的这般早,俪娘的曲还没听呢”,先博还在看棋局,看魏辰安已经走至门口。
“人是我带来的,自然也得我送,你们结束后也早点回去”。
已经彻底入夜,茶楼的灯都点燃,人来人往。
“俪娘是谁?”顾荼有些好奇。
“是之前经常点的一个乐女,先博他们觉得她弹得琵琶好听,于是每次来都会点她,今日许是有事,来的晚。”
“我不太懂乐理,早知道好听的话,也留下听一听了。”
“没有必要,其实我觉得弹得也就那样,使他们没见识过好的,改日有空带你去听真的仙乐”,魏辰安对于先博他们的评价不屑一顾。
还未等顾荼回话,门口传来熟悉的呼唤。
“小五!”
顾荼循声望去,夜色里,一身月牙白,清冷的像天上的仙人,即便坐在轮椅上也依旧孤傲的师叔。
欣喜地小跑过去,“师叔,怎的来了”?
“你真以为翻墙没人知道了,我的人一直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想到夜深转凉,接你回去,把衣袍穿上,别着凉。”
顾荼乖乖地让殷子佩给自己系上衣袍的绳。
殷子佩看见小五身后一直未走的魏辰安,眼神略有深意。
“魏家小辈魏辰安见过殷公子。”
“我就先接小五回去了,你也不必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