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
空气安静,Wyne开玩笑说了一句,打破了二人间滞重的沉默。
池庚垚不动声色地回过神来,微微颔首,俯视的姿态,视线固定在她的眼睛,淡声说。
“眼熟。”
梁斯翊吞了吞口水,把那句不认识咽进肚里。
Wyne和池庚垚去了会议室,听脚步声走远,梁斯翊才拿出手机。
秦江雪上午发来一连串消息,她还没来得及回。
点开对话框,是一张张房子内部的图片。客厅的,卧室的,厨房的。
一水儿的酱油色木头家具,深红色踢脚线,是上世纪90年代的装修风格,一看就知道是老房子了。
【我看完房子啦】
【客厅卧室朝阳,下水道不反味,热水器也能用,厨房管道没有漏水,暖气很足】
【小区外面就是地铁站】
【怎幺样,可以的话我跟学姐说一声(小狗微笑.jpg)】
公司和学校不在一个区,每天八点开晨会,梁斯翊六点起床赶地铁,来回通勤要三个小时。
经管学院有不少学长学姐在附近实习,正好有位学姐家里有事,要提前搬走,于是便宜价把剩下的一两个月租出去。
梁斯翊看完秦江雪的消息,把手机扔一边,没回复,埋头趴在桌子上。
四十分钟后Wyne回来,说下周临时要去香港见几家券商,这个月的实习生考评他够呛赶得上,让她加油。
梁斯翊看他坐回工位,上半身被挡在四块高高垒起的显示屏后面。
她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离职,这下子又开始犹豫。
说实话,在这实习她挺快乐的,累点儿,但是能学到不少东西。
社会上正常人不多,Wyne更是个难遇的好mentor,前两天她的代码被其他老员工提交入库,Wyne竟然肯站出来帮她说话。
梁斯翊压根不打算玩什幺欲拒还迎的游戏。她的的确确,是不想再和那个男人有半点牵扯。
但年底活儿多,组里现在就两个实习生,离职最快也得等年后。
话又说回来,入职几周了,好像就见过池庚垚这一次.......
梁斯翊胆颤心惊地把这一下午熬过去,又过了两天,平安无事。
听说池庚垚又出差了,她也再没见到他,便暂时把离职的想法搁置。
黄铜吊灯打下一圈光晕,办公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看电脑瞳仁胀痛时,她偶尔会盯着窗外发呆。
北京又下起大雪,世界一下子白了,落地窗外,纸片大的雪花蹭着落地窗斜斜拂去。
她伸出手摸了摸玻璃,意料之外地,有些温热。
小时候家里的玻璃是透风的,暖气片把袜子烤成鸡肠子似的皱巴巴一条,人也差不多要中暑了,这时候脑门贴着玻璃,马上就能凉快下来。
日子像冬天结了冰的河面,冷冰冰的,硬邦邦的,踩上去连脚步声都显得多余。
每天两点一线,走啊走,像是被什幺推着,脚步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冰面下头,水却还在流,悄没声儿的,带着一股暖意,像是憋着一个没完的故事。
一同乘电梯下班的同事全都堵在门口,抱怨晚高峰遇上这个鬼天气,很难打车。
“小梁,我也回海淀,捎你一程吧。” 身后,有位男同事略显殷勤地问她。
这个人梁斯翊记得,印象还不浅。
第一次是经过她身后,说了句,“呦,现在的小姑娘了不得,还会写class呢。”
还有一次明明是她负责部署的代码,他却总是故意无视她,转而去问其他人,比如Wyne。
梁斯翊微笑婉拒了,弯腰的时候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拉好衣服拉链,从侧门出去。
大风呼啸着差点把她吹倒,冷空气像是带了刀子,一个深呼吸,鼻腔便刺痛难忍,生理性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来。
她露出两根手指拽着帽子边沿,另一只手捂住口鼻,低头顶着风,匆匆往地铁站走。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路人身上轮转,道路两侧的高楼静默地耸立。
漫天飞雪里,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打着双闪,缓慢跟在她身后,行至半程,在下一个路口掉头离开。